盖玉玺方能通行。玉玺如今在你掌握,你这分明是推诿之辞,生怕惹祸身。既然如此,别怪母亲无情。
恶毒的精光在细长的凤眼里一闪而过,吴香凝绵软的声音里仿佛藏了淬毒的针:“母亲知道你为难,娘也不逼你了!这安息香快要燃完了,我再去添点。”
一勺碧莹莹的香屑舀进错金博山炉里,趁叶太后不注意,吴香凝又舀了一勺,这才盖炉盖。
敛起绮纱披帛,盈盈转身,吴香凝又回到了女儿身边。
沉香缭绕,烟斜雾横,叶太后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目光所及,一片模糊,如烟黛眉下,秀媚的凤眸轻轻阖了。
吴香凝伸手把叶太后安放在凤榻,一边替女儿掖好被角,一边惊慌地左顾右盼。以纤长的指甲死命地掐掌心,才不至于昏睡过去。
扫了一眼女儿苍白透出淡淡红晕的脸,确认已经完全昏死过去,吴香凝来到女儿得紫檀木雕凤大书案。
一阵摸索,找到了一个黄绫包着的盒子,打开,晶莹剔透的白玉温润如脂,螭纽,六面,底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小篆,是玉玺无疑。
小心翼翼地把玉玺藏在胸襟里,凭着记忆,将杂乱的书桌恢复原状,吴香凝推开云母屏风,对外殿的宫女吩咐道:
“太后睡着了,你们进去伺候她吧。”
“是,王妃。”宫女福了身子。
纤柔的云丝簇拥着一弯月牙,皎洁的月光投进车窗,照的吴香凝一半脸现在光晕里,一半脸隐在黑暗里。
“繁炽,不要怪母亲!”
一声轻微的叹息散在晚风夜露里,随即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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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姬的手艺真是不错啊!”奕六韩将白瓷盏里最后一滴喝光,意犹未尽地咂着嘴,“你何时学会做我们野利人的酪浆?”
“三少爷喜欢?”令姬双眸闪耀着惊喜。
“下次记得放一点肉桂。”
“噢,好的……”令姬漾起清媚笑意,“小时候我家穷啊,买不起好琴,买不起好颜料,不能请师傅教诗书,琴棋书画我都不曾修习。母亲说,身无傍身之技可不行,于是我便在厨艺和酿酒下了大功夫……”
“你还会酿酒?怎么不酿给我喝?”
“我酿了石榴酒呢,专为给你接风而酿的。”令姬笑盈双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娇嗔地道,“可是,帕姨叮嘱了,服药期间不可饮酒……”
奕六韩顿时满面愠色,骂道,“都是毒妇和她爹害我!”
令姬对于苏葭湄和他的恩怨不便插嘴,便安慰道,“三少爷别失望,身子养好了再喝嘛。多封存几日,颜色会更深红,酒味更浓。”
奕六韩抓住她的手,“那你会不会酿马奶酒?”
“我不知道哪里弄马奶,叶府大厨房好像没有。不然我可以试试的。”
“好,我帮你弄。”
奕六韩兴奋地撑起身子,将脸贴在令姬隆起的肚子,突然一下往后弹开,惊叫,“哇,在踢我呢!够狠啊——喂,小子,我是你爹!”
令姬清秀玉颊边浮起幸福的浅笑。
奕六韩轻抚她圆圆的腹部,眸色渐转深沉,脑海里又映出了那双碧蓝的眼眸。
像夜空最明亮的星星。
可是,只是一刹那,那照耀整个夜空的星辰。
便划过最凄美的弧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小歌……
鼻子一酸,眼有些湿润,又被他强自抑制住。
低垂的淡蓝窗纱,透进傍晚的薄金阳光。
初夏的蝉鸣,在耳畔稀稀落落地飘摇。
“小姬,我dan
he你大伯,你不会怪我吧?”
(吴舜民是吴令姬的大伯父)
“怎会?”令姬轻轻摇了摇头,“父亲刚过世,尸骨未寒,大伯他们便来夺我家的田产。”
顿了顿,令姬看着奕六韩,“大伯真会被判斩刑?”
“三司会审的最终结果,要顺天太后加玺,以及尚书台审批,才能通过。”奕六韩趴在交叠的手臂,“顺天太后和父王都可以干预最后的量刑。吴舜民毕竟是父王的大舅子,父王应该会主张改判流刑。”
“顺天太后也会反对斩刑吧?毕竟他也是顺天太后亲舅舅。”
“是的,二姐应该是会帮舅父的。”
两人正谈论着,忽然一个婆子在门口禀报,“三少爷,你的亲兵回来了,说是车马棚没看见三少夫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