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丰山的路上,太子一直待在马车内,就连日常饭食也是命人端上去,并不和人见面。
登丰山,风吹纱动,有人从中窥得太子真颜,怔愣半刻方回神,已是不见纱影。
山间路并不好走,尽管在确定下祭天之地后就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地整理路道,但不少公卿大臣仍然忍受不了此等颠簸,纷纷弃车就驾。
公衍生一直待在车内闭目养神,紧皱着眉头,抑制住从胸口翻涌上来的恶心。
他不会骑马,否则早就下去了,而且那些大臣肯定有和萧衍关系不错的,到时候上来攀谈肯定露馅,皇后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故而车外一直被人严加看守。
马车停下,他听到众人齐声唤他出面,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于是整理好衣冠,缓步下撵。
群臣皆着礼服,见太子出架纷纷低头,让出一条路,直直通向祭台。
公衍生走上去,见到了一直闭门不出的国师。
他身着红色长袍,带着狰狞的面具,青黑色花纹,口衔獠牙,手指从袖中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公衍生走上祭台,坐在中央,国师递来书简,公衍生诵读。
几天前这篇冗长的祝祷文就已经送到他手里,但皇后担心他会出错,所以只让他熟读。
竹简很长,他要保证台下的大臣都能听得清楚,一字一句都不能有错。
诵读完毕,公衍生抬手敲磬,清泠泠,玉石叮咚,声音回荡在云霄。
不知又从哪冒出来几个红袍人围在他身边跳祭舞,仿佛人为形成一个圈,为不知在哪的神明指着他说,“这就是我们为您送来的祭品,请您享用。”
公衍生想着,打了个寒战。
单调悠长的声响从他手下缓缓流出,仿佛圆润的露珠在荷叶边缘来回滚动,忽然“啪”的一声落在地面上。
玉音消失。
一遍下来,几位国师都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而今日的祭祀需要从清晨一直到傍晚,持续九日。
公衍生麻木地背诵出书简上的内容,眼前已经是天旋地转,但他只是如同无数人那般,抬头望天。
日光灼灼,刺得他双眼疼痛无比,但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彩,哪里有半点要降雨的样子。
为何不降雨?
是他们不够虔诚吗?
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在一次次诵祈文后,他心中不再想着如何跑出去,而是一遍遍在心底问:
何时能降雨?
何日能降雨?
为何不降雨?
神明啊,你看不到天下子民的哀嚎吗?
何时雨,何日雨,天雨乎?……
渐渐的,他不再问,而是祈愿:其东来雨,其西来雨,其北来雨,其南来雨。
无论如何,请降雨吧。
……
第九天。
黑夜的丰山寂静无比,火把浇了桐油,日夜燃烧,散发出某种特殊的气味。
舞毕,国师们气喘吁吁,纷纷停下,其余人皆后退,只一人仍站在原地。
公衍生的身体经受了九日曝晒,连呼出的气息都滚烫,头疼欲裂,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缓缓睁眼,看着那张青獠牙的面具,嗓子沙哑,有气无力道:“国师何事?”
国师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的,仿佛埋藏在土地下的牛吟:“祭天失败了。”
“这样……”
他心底忽地涌上一股怒意和无力。
祭天失败,那些搭进去的时间、财物,都化为飞灰泡影。
“皇帝用了几天?”
“九天。”
国师闷闷回答,从身上解下一支短剑,递到他面前。
“只剩你了。”
袖口飘动,公衍生似乎又闻到了熟悉的椒花味道,脑袋越发昏胀。
是啊,就剩他了……
要是祭天不成功……那些死去的人……他要如何承受呢……
他抬手,就要接住短剑。
忽然,一声磬音响起,将他整个人都涤荡过。
他蓦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刚才不对劲,忙抽手后退。
“不、我绝不会!”
国师怒而视之,原来是退下的红袍人中走出一人敲响了玉磬,手里还拿着槌。
她顾不得他法,抽出短剑刺向公衍生,公衍生躲避,短剑没入木台。
“还愣着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