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沈殿青这张脸的同时,沈星灼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他如今一副少年姿态,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六七岁。
那是因为,十年前,当殷家灭门惨案发生时,正值他十七岁的生辰,那一日为了给他庆生,他的娘亲,他的外公,他的舅舅,他在殷家的那些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他所有族人,齐聚一堂。
十七岁的生辰宴,那时的沈星灼远非如今这副模样,在亲友的爱护下长大,也曾有过赤子纯真,可那血淋淋的生辰宴摧毁了所有,从此他的容貌定格在十七岁那一年,已经成为了一名魂修,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无论过了多久的岁月,容颜都难以改变分毫。
而他始终记得,那一年,尚且年幼的沈殿青,还没半人高,是如何冷清着一张脸,脚踩着那些血,行走在他殷家族人惨烈的尸骸中。
此刻,池塘边的气氛很是诡异。
这池塘离传送大阵并不是很远,所以沈殿青传送过后,一睁眼就看见了顾卿九,顾卿九转身时,也迎面对上了他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容。
二人隔空对视,悬浮才池塘上方的青铜古棺像愣了愣,然后笔直下坠,梆硬地砸在了霄霄脑袋上,并且砸起了大片的水花。
“季、厌、笙!!你似不似找死!”
!。
霄霄被砸得晕头转向,气急败坏地从池塘里爬起来揉了揉自个儿头顶的大包。
那青铜古棺则是“啧”地一声,说:“少在那儿废话,你快看那个,沈家少主,沈殿青,你小媳妇的那个未婚夫。”
战霄:“??”
猛然一怔,然后没什么表情地扭头看去。
霄霄稚嫩的眼底涌动着阴霾,想起从前曾不知有多少次,卿卿那些痛苦不安的梦呓。
“沈殿青、沈殿青……”
她总会做一些噩梦,每当惊醒时也总是一脸冷汗,一脸恍惚,像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对那人耿耿于怀,那沈殿青也在她心中绘下浓彩重抹的一笔,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难以抹除,犹如镌刻入骨的痕迹。
青铜古棺再次咂舌,“之前在那紫煞城中,我为了帮你取回神元曾蛰伏许久,也是那阵子听人提起过这个沈殿青,还有顾丫头跟他定下的那个婚约。”
“听说丫头以前对他很是不错,曾有一回听闻他喜爱喝天山雪莲泡制成的茶水,丫头亲自去了一趟天山,亲手一片又一片地采下了那些莲叶,天山那地方你也知晓……活人禁地,生命禁区,她能活着回来当真是侥幸,多少是有几分气运傍身的。”
季厌笙心想这估计是因为至尊道体的缘故,哪怕那时道体尚未开启,但好歹号称为天道的代行者,犹若天道的化身,就如那天衍神尊谢演之一样。
不过真要是说起这个,季厌笙心里又纳闷了些。
“按理顾丫头既是至尊道体,本该皇道气运加身,就好像谢演之……听闻他少时便是随便走在路上都能遇上山宝主动认主这样的好事,一生衣食无忧,从前也曾是古族圣子,人生从未有过任何坎坷,直至……”
上古巨变,天崩地裂,那场浩劫无人能置身事外,而谢演之也是因此才决心修炼那无情道,剔除了七情六欲之中那些贪嗔痴怨等杂念。
所以,季厌笙听说过一些和顾卿九有关的事,这人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天道的亲闺女!从小万千宠爱,众星捧月,她的人生轨迹与少年时期的谢演之相似至极,同样的从未吃过苦,同样的生来便注定了要得尽天地的偏爱。
可偏偏那一身气运竟好似破了,像被人夺走了一样,不但夺走,单从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来讲,简直像是走上另一种极端。
从天道的宠儿,变成了人间弃子,被所有人抛弃、放弃,乃至于唾弃!甚至是尝尽了人间疾苦!
这事儿,恐怕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顾卿九是真有些错愕。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沈殿青。
不过此刻沈殿青只身一人,当他踏入传送大阵时,刘方潮等人没来得及跟上,以至于他此刻正孑然一身,瞧着倒是有些孤零零的。
但,与她何干?
顾卿九冷瞥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转身问战霄:“嗯?你怎么不洗了?洗好了吗?”
她拿出一张手绢,弯腰帮霄霄擦了擦那张稚嫩白净的小脸儿。
霄霄瞄她一眼,又眨巴眨巴眼,然后甩了甩小脑袋,自个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食堂,“卿卿,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