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玉之井街,菊子的“淑女宅”内,犬养义仁和菊子腹对腹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小矮桌子,桌上摆着一只大茶壶和两只小茶盅。
穿着和服的菊子已经50多岁了,瘦高的身材,胸部瘪瘪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一张嘴、一颦笑,粉儿“唰唰”掉,显得年龄更大。
已经醉得口舌不清的犬养义仁说:“菊、菊子,来,咱俩再喝、喝两盅。”
菊子关心地说:“犬养君,你不能再喝了!”
犬养义仁猛一拍桌子,大怒:“八、八嘎,告诉你多、多少次,你要喊我的乳、乳名小、小仁,你就是不、不听。”
菊子顿时低下头,胆怯地说:“对不起,小仁,是我错了。”
犬养义仁立马换了一副可爱的面容,咧开嘴说:“哦,没、没事的,菊、菊子,我喜欢你叫我的乳、乳名。”说完,他一把拉住菊子满是皱纹的老手,声泪俱下,哭得“咿咿啦啦”的,貌似甚是伤心。
菊子陪着笑脸说:“乖,小仁,听话,否则菊子不喜欢你了。”
犬养义仁瘆人地惨叫:“不,我不要你不喜、喜欢我,我要你永远喜、喜欢我。”
犬养义仁终于“呜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菊子赶紧宽慰他,笑脸如花地说:“喜欢,喜欢,菊子怎么会不喜欢小仁呢。来吧,到卧室休息吧,小仁,养足精神,您明天还要为天皇陛下勤奋工作呢。”
犬养义仁擦把泪,高声狂喊:“天皇陛下万岁!”
“万岁!”菊子无奈地跟着喊一句,声音却比较小,明显是应付了事,然后她搀扶着犬养义仁进入卧室。
卧室内,榻榻米的上方挂着一张中年妇女的大幅照片,面容很像菊子。
犬养义仁冲着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母亲,您还好吧。”
菊子冷冷地瞅一眼墙上的照片,扶着犬养义仁在榻榻米上躺下了,又费力地给他脱去身上的衣服,在他的身边躺下了。
犬养义仁一边用手粗鲁地解菊子的内衣一边说:“菊子,我欠你的钱会很快全部给你的,你就放心吧。”
“小仁,我不是非得要你的钱,可是你要知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犬养义仁赶紧赌咒似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仁,说真的,你不值得在我这么个丑陋不堪的老游女身上花这么多钱,你应该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家做老婆,好好过日子。”
犬养义仁讨好地说:“菊子,咱们不说这个好么。”叹口气,他继续说,“你不知道,菊子,我是个忠君爱国的武士,目前支那战事不是太顺,我心里苦闷,所以我今晚喝了很多酒。”
忽然电话铃响了。
菊子歉意地说:“小仁,对不起,我得去接个电话。”
犬养义仁恨恨地说:“真烦人,这时候还有电话。”
菊子歉意地笑笑,起身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么西么西,您好,我是菊子。”
“您好,菊子,请问犬养君在么?”一个男人问。
“哦,渡……真对不起,您打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菊子一下就听出了电话里的声音,慌乱地回答。
菊子挂了电话,重新回到榻榻米上,躺到犬养义仁身边。
犬养义仁满腹狐疑地看着她问:“找谁?”
“打错了。”
菊子却用一只手轻拍犬养义仁的后背,就像轻拍闹夜的婴儿一般。没一会儿,犬养义仁婴孩般恬静地睡着了。
玉之井街头电话亭旁,停着一辆小轿车,渡边一雄双手扶着方向盘,呆坐着,半晌,他右手握拳,猛砸一下方向盘,恨恨地说:“八嘎,犬养这种特殊身份的军官居然对一个老游女乐此不疲,迟早会坏了帝国的军机大事!”
他又猛砸一下方向盘,气哼哼地把车开走了。
这时,舒尔茨从黑暗中冒出头来,看看渡边一雄离去的轿车,又看看菊子的“淑女宅”,脑袋倏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