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和渡边一雄分开后,张逸风就像掉了魂一样,脚步有点踉跄地往前飘,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几次,他差点撞到路人身上,遭到路人的呵斥还浑然不觉;好几次,他又差点撞到树上,引得路人的耻笑。终于,他跌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土坑里。这一下,虽然跌得不重,还是把他跌醒了。他缓慢地爬起来,认真地掸掸身上的尘土。然而,他的这次清醒,却带来更糟的后果。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觉得这些人都是在监视他的特工。
事实上,按照渡边一雄的安排,今晚没有任何人跟踪监视他。
张逸风又想到,这些监视他的特工,不是特高警察,就是宪兵队的宪兵,个个腰里都别着铁疙瘩,不定什么时候,说不定就在一分钟后,甚或一秒钟后,他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然后就是腐烂,任由白白的蛆虫在他的腐尸上横行,一点点分解自己曾经强健的体魄,到最后仅剩一堆可怖的白骨。想到这,他不寒而栗。
不行,绝不能就此沉沦,就是灰飞烟灭,也要绝地反击,自救!
他使劲摇摇头,使劲摇,摇得脑袋都晕了。既然他们发现了他的身份,并冒充密使来和他接头,说明密使已经完全失去自由,甚至可能已经牺牲了。自己身份暴露,问题并不出在密使身上,密使和自己都是被别人出卖了。出卖者应该不在日本,也绝不可能是“樱花”小组的人。出卖者只能在复兴社特务处内部。不行,一定要把这个消息设法告诉重庆。另外,既然“樱花”小组其他成员出于种种原因尚未苏醒,那就恕不等待了,张某人要单独行动了,在自己牺牲前,竭尽所能,为党国,为祖国的父老乡亲,尽可能多的服务。
想到这,张逸风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雄赳了起来,猛然挺起了胸脯。可一转念,他又不禁想到了亲爱的爱子,想到了昨夜一夜的恩爱,顿时就像霜打过的叶子一样--蔫了。爱子,我最最亲爱的,张逸风到底应该怎样爱你!
突然,张逸风一下子僵住了。他自己虽然暴露了,但是小组的其他成员很可能并没有暴露。而且,根据渡边一雄刚才的话,其他的成员也并未暴露。那就是说,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在“樱花”所有成员被破获之前,他们是不会动自己的。他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哈哈哈!张逸风一扫刚才的阴霾,心里乐开了花。他又猛然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勇往直前地走去。
爱子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仓促和自己结婚?她虽然是个见多识广、能歌善舞的艺妓,但是一向较为腼腆。
张逸风陡然停住脚步,感觉浑身颤抖不止。难道,这也是个阴谋?
张逸风在外面瞎游逛,晚饭也没心思吃。七点多钟,起风了,紧接着暴雨瓢泼而下,把他浑身淋个精湿,也把他浇得彻底清醒了。他一咬牙,跳上了电车。回到下宿馆,大风还在刮,暴雨还在下,御爷样吉村俊等人根本没发现他回去;马友梅、刘向荣,野田爱子和传马枝子都没回去,整个二楼就他一个人。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立即采取断然的措施。他悄悄地打着雨伞到后院,在鸡窝里掏出隐藏已久的收发报机抱到楼上,在大风骤雨的掩饰下,紧张而又迅速地发出了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