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着了魔一般满脑子重复着这个声音,像人偶傀儡,眼神空洞麻木,死寂破败,被无形的线摆弄着意识和肢体。
别去,别去!
孟乐浠焦急试图摇醒她,唤回一些神智,但只能枉然看着她越走越近。
她每步伐逼进一步,宋斯珩的士兵便后退一步,就此也不敢伤她分毫。
倏尔间严防的阵型中间开了一条道,像被敞开了的胸怀,凶兽敞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明知死局却虽死不悔。
迎着凛冽寒风,宋斯珩主动走来。
她急得直冒眼泪,恨不能让他站住别再往前来了。
他囚禁孟府,但不曾杀她亲族,许是护佑“前朝衷心大臣”
在如今的窘境呢?
对,她是可打他,骂他,但不可杀他。
他覆了旧朝,手段暴虐狠戾,却是为报血海深仇,也给了百姓更加自由开放的生活,让男女地位之间愈发平等。
他自是能够名垂青史的新帝。
他不能死。
“哧”
而“她”
还是毫不犹豫的刺向了他。
顺着他垂下的眼眸,“她”
僵硬的缓缓低头,看着刺进他胸口的匕首泛着寒光没入,那血珠顺着胸膛缓缓坠下,染红了衣襟狐裘。
刀锋破开他冷白的肌肤,深入骨骼,刺入了他滚烫跳动着的心脏。
原来削锐的匕首一直在她手中,掩在了宽大的衣袖中,这时才带着锋芒显现。
她紧紧看着他,那抹鲜红真是刺眼。
宋斯珩一袭紫袍迎着风宽袖翻飞,洁白的狐裘沾染了血,像大雪中绽开的红梅。
他清冷的眼睛舍不得移开她半分,贪婪又难过的看着她,似乎静静对着她说了许多话一样。
滚动的喉结旁边沾染的血珠显得格外惑人,像是一点朱砂不慎落在上好的宣纸上,若非楼台月,何必染尘埃。
为了我,可值得?
孟乐浠眼看他自投罗网,陷入死局,便无力蜷缩在“她”
的身体里,突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没有迟疑,不后悔吗?
他痛极,乌黑细密的眼睫轻颤,眼尾殷红,忍不住抽气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上,滚烫的像是要灼伤了她。
她心里难过的止住了一瞬呼吸。
血腥气溢满口腔,不知何时她已经咬破了饱满胭红的嘴唇,便是铁锈的痛意都不能让她醒来脱离出去。
不是一场梦吗?怎么还不结束。
凌冬亥月,王朝下起了从未有过的鹅毛大雪,铺白了这片狼籍乌泞的战场,阴云雾霭连绵不尽,大片的梅林被压弯了枝叶,厚重的雪花覆下不露一丝艳红。
一如宋斯珩的命数。
挣然间心弦尽断“她”
终于脱了掌控,双腿无力扑入他怀中,一同倒在地上。
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神色,瞳孔颤缩着揽住他脖颈。
他煞白的脸消瘦了许多,棱角和眉骨显得更加锋锐,极力平复着因为疼痛紊乱的浅薄呼吸,像即将破碎掉的雪莲。
孟乐浠颤栗着手小心翼翼覆在他的心口,试图让那涓涓血流止住,可他如同一个漏了风的袋子。
“你是傻的吗?!”
她声音也止不住的抖。
宋斯珩抬手攥住她在寒风料峭中冰凉颤缩的手,裹进自己尚且还算温热的怀中。
“不是休夫吗?允了。
不过改嫁也要带着琂儿,让他陪着你,长大了保护你。”
她埋首在他脖颈,感受他因为说话而震动着的声音,止不住哑着嗓子染上哭腔:
“婚还是要离的,但你得活着才能盖上私印,别想骗我。”
孟乐浠的耳边似乎时间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万籁俱静,只看见他手却无力的垂下在空中落下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