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被安排在偏殿的一处小会客厅,只有许方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随行的一众太监全被拦在了山下,只有许方一人被许可进入万寿宫。
“这里是太后说了算,他不敢对你怎样。”
秋姑姑亲自引着瑾瑜往偏殿方向走去,边走边低声嘱咐道:“他问你什么,你不想答便不答、不愿说便不说,也不必给他什么好脸色瞧——这里是万寿宫,让他见到你就已是给足了面子,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瑾瑜应了一声,心头一暖。她发觉这位秋姑姑说话的语气竟是跟姨妈颇有几分相似,别看是跟太后一样总是冷着脸孔,却是处处都在保护她。
“放心。”
审讯和反审讯,都是枢密院女官的必修课。
瑾瑜毫不畏缩,进门便居中于主位落座,高高在上地摆开对阵的架势。
许方一身宦官的朱红色朝服,笑容满面地上前一步,吃力地撩衣襟跪地行礼。他已年逾七十,自先帝在时便特许可免去跪拜大礼,彻帝召见时还会赐绣墩——这老胳膊老腿,让人看着多少有些不忍。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头,便又被瑾瑜强行压了下去:姨妈说过,这老家伙诡计多端,切不可中计!如今这是我的主场,他无非是在示弱,等我动恻隐之心才好反客为主,哼。
瑾瑜打定主意,一脸戒备地静静看着他行完叩拜大礼,缓缓站起身,方才开口说道:“公公一把年纪了,如此不辞辛苦地追到万寿宫来,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当面跟郡主说,不料太后的车马走得匆忙,竟是没来得及。”
瑾瑜心里一阵冷笑:我若真被你拦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刑讯逼供?料你是不敢的,但关到小黑屋里慢慢下药折磨致死,这事你可没少干。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耗着。”瑾瑜漫不经心道,语气傲慢。
本想端茶送客,才发现桌上竟是连杯茶都没有——万寿宫这些人,完全是把嫌弃和不待见全写脸上,有点肆无忌惮啊。
干得漂亮。
“郡主。”许方依旧满面堆笑,挑起大指说道:“昨天的宴会,当真是好手段!恐怕出不了几日,那招‘折叶飞花’便会传遍京城,甚至传到关外,任谁听了不得赞一句郡主天下无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话果然是有道理的,伸手不打笑脸人,瑾瑜一时也不好就把他给轰出去,只得勉强笑笑:
“小把戏而已,糊弄外行的,不算什么。”
听桃子说,当时就见有小太监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了,竟是连一片碎渣渣都没留下,全都捡到一方帕子上给兜走的,也不知是送去哪里研究了。
瞧许方这岁数大概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应是已经参透了其中机巧——本来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天桥杂耍惯用的障眼法罢了。
但他并未说破,只夸她用得巧妙;甚至夸也只是点到为止,不等她听得腻烦便又接着说道:
“东宫那几名虎贲的事,钱景也都跟我说了。我就说他那么蠢笨的奴才,几时长了能耐、竟是这么会办事了?原来是得了郡主提点,却想独占功劳,实在该死。”
这话听着顺耳,倒也挑不出毛病。
许方又道:“诏狱里审出的口供我也看了,主次分明、条理清楚,可信度极高,基本上还原了事发时的原貌,确实比我之前派人办的强过百倍!将来若是能把元凶缉拿归案,拔除东宫的心腹大患,郡主定是首功!就算郡主不提,老奴定会替您向皇上请功的。”
“那……也不必。”
瑾瑜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觉得太子被鞑靼人算计,这事恐怕并不简单,也难说背后是不是还有黑手,就让钱景顺便查一查。至于审讯嫌犯嘛,举手之劳,更何况也没办好!到底还是让石虎死在诏狱里,害得大家都不好交差。”
“这件事却怪不得郡主。”
许方一摆手,叹气道:“锦衣卫那群小崽子,办事能力我是有数的!抄家抓犯人还凑合,真遇到棘手的案子根本指望不上!嫌犯看管不利,本就是他们的过失;而郡主替他们遮掩,无非也是希望他们还能继续往下查——老奴心里都明白,也承您的人情。”
这话真是让瑾瑜有些意外。
司礼监平时除了处理政务之外,也会充当皇帝耳目监察百官。现在枢密院没了,像是捉奸细、调查绑架太子这类重大案件的差使,便自然落到他们头上。
就单是排查鞑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