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知他的想法,从容地迎接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极端了?”
看来是不知道。
基金会顾问微微错开视线,平静回应:
“并没有,你产生的这种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
“那太好了,咱们果然很像,”
女孩一笑,“如果是我爸听到的话,大概就会开始强调法律重要性权威性的说教咯。”
随即女孩敛起神色,继续说道:
“不仅是刘蓉,这里,这整个地方,其实都已经烂透了。”
她抬指,一一点过接待室的每处角落。
“不仅捐款用途去向不对社会公布,连收接孩子也不报民政部门审核,办理手续里的身份登记更只是个过场……或许当初之所以定下如此运作流程,是出于一种善意,为的是让‘黑户’家庭的孩子避开繁冗程序、畅通无阻地得到抚助;但现在,天地生育儿堂已沦为了逃避遗弃罪的法外飞地。
正是因为这里管理松懈,所以会有那么多人轻易就将孩子送进育儿堂。”
“并不是因为存在天地生育儿堂,才出现了不负责任的家长。”
褐眼的青年出言纠正。
“包庇即是一种纵容。”
青年默然。
父母无怜,天生地养;慈心育孤,居善此堂——墙上牌匾题字苍劲,却早已褪去本色。
“在这里当义工的几年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到天地生育儿堂不该继续存在。”
贯水楠缓缓说道。
她吐出一口气,眼神开始变得冰冷:
“我推出杀人犯是这里的职工,过来查案,就是想推进此事早日曝光,好让育儿堂在舆论声潮之下彻底无法运营。
但你知道吗,我原来的打算可直接得多,与其留着这个再多善款也填不平的‘黑洞’,不如干脆浇上几桶汽油,烧出个干净敞亮。”
她做了个按下打火机的动作。
一侧窗外,天空阴云流淌,晦暗日光破碎,在女孩身上投下光影斑驳。
贯水楠无声微笑,一双黑亮瞳仁中不再是狡黠聪颖,这场未在现实中燃起的大火,已于她眸中烧出恣意疯狂。
恍惚间,从这个女孩身上,褐眼的青年依稀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只黑色狐狸卧于贯水楠身旁,扭曲神情似笑非笑,一口利齿尖牙。
“过火了,”
王久武打断她的话,“其他无辜的职工怎么办?你的想法已转向错误。”
“对与错,很重要吗?”
贯水楠反问。
“对与错,人为定义而已。
比起一味争辩对错,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些事才更重要,对吧?”
“不。”
“不?”
女孩朝青年伸出手,目光灼灼,“因为我想,因为我能,所以我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好吗?”
王久武躲开了她的手。
可怖的行动力,混沌的是非观,眼前这个身高甚至未及他胸腹的女孩,已然是一个窝藏在小孩身体里的危险分子。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戒备警惕。
“哈,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提防一个十岁小姑娘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
贯水楠忍不住戏谑,“不过我对此表示感谢,因为我实在不喜欢被当小孩子看。
年龄只是描述人的要素之一,而非评价人的最终标准,你说是不是?”
然后她放软语气,用软糯的声音说道:
“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我会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和你当朋友。
你看,我本来可以一直装成乖巧可爱的小孩来讨你喜欢,却选择了展露自己的真实一面,还有比这更有诚意的事吗?”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我觉得,与其到时被你发现、彻底搞砸这段关系,不如提前主动坦白——我可没信心能在你面前一直隐藏下去,毕竟,咱俩是同一类人嘛。”
这几句话听起来格外耳熟,基金会顾问不由凛声发问:
“贯水楠,你究竟想做什么?”
“和你交朋友啊,难得遇到同类,你不想发展一段忘年友谊吗?”
“恕我拒绝。”
“真无情。”
女孩撇了撇嘴。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口说了一句,“好吧,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