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全家福,父母与两个孩子并排而坐。
不知为何,油画下的名牌没有写全,只以德文标注了男女主人的名字:
【tiotheundleatrice】
“tiothe”
,“提摩泰希”
,若无意外,画中这个倚坐于欧式长沙发左侧的男主人,即是十三年前被荣瑾击毙的沉海秘社教主。
只不过,画中的提摩泰希苍白俊美,稍显尖瘦的下颌尚未蓄须,估计油画绘成之时,他尚不到三十岁。
青年时期的男人相貌出众,一身西装衬得身形颀长,令他明明位于画面最左,却是看画者视线的首个焦点。
深邃的眼眶中,点缀般镶着两点迷雾般的浅灰,不知这是提摩泰希原本的瞳色,还是尘灰也为他的容颜吸引,于是以身妆点了他的眸眼。
可惜如此漂亮精致的五官,却被用来露出神色冷淡。
画中的提摩泰希面无表情,阴鸷地俯视眼前赤裸的青年。
——阴阑煦。
青年咂了下舌。
如若不是先看到名牌,他真的会以为这幅画描绘的是那个灰眸的年轻人。
从五官到气质,乃至望向他人时的漠然眼神,这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已毋庸置疑;阴阑煦的真名,想必也有着“ldacher”
的后缀。
“戈尔德玛赫先生。”
回想起白衣侍者恭敬的称呼,王久武默默将视线投向提摩泰希身旁的两个小孩。
显然,他们之中有一个就是日后的阴阑煦,但遗憾的是,坐在长沙发中央的这两个孩子过于年幼,在油画中只是小小的两团,除了能看出都是灰发灰眼的样貌外,再难辨识更多长相细节。
不过王久武还是找出了那个年轻人。
因为两个孩子虽体貌接近,同款的幼儿服却一粉一蓝,暗示这是一对龙凤胎——阴阑煦还有个姐妹?王久武蹙眉,不禁想到了一些先前自己忽略的线索细节。
盯着蓝衣幼儿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再看不出什么之后,他改而望向坐在长沙发右侧的女主人。
一头金发盘成发髻,女主人是典型的日耳曼人长相,身材高挑,生着灰蓝色的双眼。
“雷特瑞丝——雷娅?”
检索女主人的名字后,王久武意外得知“leah”
其实是“leatrice”
别名写法。
有这么一重身份,也难怪雷娅嬷嬷在信徒中颇负威望。
此时此刻,沉海秘社的教主与摄灯人——幕后的戈尔德玛赫家族,俱在此处。
只可惜这仅是一幅普通的全家福,除了画中人的身份外,无有更多特殊之处。
没有身着灰袍充当背景的信徒,也没有大鱼与鲜血的意象,确定已无信息可挖之后,王久武便兴致索然,准备移开视线。
一股违和感突然袭上心头。
油画中未藏有暗符密文,这一点青年相当确认,但他敏锐地没有放过这股违和的感觉。
稍退一步,王久武再度仔细查视油画,目光沿着笔触一寸一寸滑过画面,几分钟后,终于确认了违和感的来源。
女主人坐姿优雅,唇角含笑,似乎挑不出一点儿失礼之处。
然而画师的技巧过于高超,不仅细致勾画尽她金丝一般的秀发,甚至同样忠实还原了她眉间蹙起的细纹与微皱的鼻尖。
透过她精心掩饰的妆面,基金会顾问阅读着雷娅这副反常的表情,识出了微笑之下的愤怒、嫌恶与难堪。
不对劲。
尽管对母亲已无多少记忆,但王久武依稀记得,自己曾在那个女人脸上见过类似的神色:当看到他不屑称作父亲的那个老男人时,她也是用淡淡微笑掩饰满腔仇恨。
可他同样记得,那个女人并非只有这一种表情,起码在面对一双年幼儿女的时候,她的笑容是来自心底柔软深处。
而画中的雷娅则别开了脸。
就连她并拢的双膝,也偏往与两个孩子相反的方向。
这不像一个母亲对亲生骨肉会有的态度。
难道?
将这个猜测记入脑海,王久武决定彻底探查这栋别墅。
……
衣裤再怎么用力绞拧也还是有些潮湿,只能靠体温慢慢烘干。
青年忍耐着不适重新穿戴整齐,绕开门厅地面的水晶灯碎片,正式踏进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