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下去,越感觉不妙,大大的不妙。
她寻了个酒家想让沽酒的娘子替她看马,那娘子不解问?:“那是?在闹什么呢?你又?进去做什么?”
“太学的学生不让女学的学生考试做官,我妹妹在里头,我要?进去。”
“啊?什么女学?女娘能?做官了?”那娘子什么也不懂,却推了明宝清递过?来的一串钱,道:“那你快去,我替你看着马就是?。”
明宝清连声道谢,艰难挤进人群里。
明宝盈此时不顾沿途被人咒骂推搡,已经到了最前面,从街口到国子监门里都跪着人,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像一窝被蜜糖吸引过?来的蚂蚁。
他们面向皇城,高声诵念着‘无偏无陂,遵王之义’。
明宝盈看着他们身上的国子监学袍,她忽然觉得很恶心。
这里其?实不足三千人,大约只有一千二百人左右。可若是?精锐一些的兵,一千二这个数目都可以?攻城了。
这时候,人群忽然都动作一致地向后退去,明宝盈像沙滩上的一块礁石,突兀地点露了出来。
她看着那些金吾卫列队前来,但并没有动手抓人,只是?将人群和这些太学学生都隔离了开?来。
明宝盈迅速地掩到一处角落里,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圣人不用北衙军呢?只用了金吾卫?难道金吾卫上下都已经被圣人料理清楚了吗?’
女学里大多同窗出身高门,明宝盈与她们在一处,朝堂上的消息不能说日日更?新,总也不至于太落后。
而那些学生见来的是金吾卫,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声势只是?略低了一瞬,很快又?激昂起来。
明宝盈就掩在国子监门侧的石狮子后头,心道,‘在长安城中巡逻警戒本就是?金吾卫的分内之事,这么多人聚众,
金吾卫会出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根本无法代?表圣人的态度。但若出现的是?千牛卫或羽林卫一干人等原本驻守在内宫禁苑的,那就不同了。’
明宝盈仔细地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学生,看着他们身上的学袍,大部分穿的都是?一件灰色的棉袍,而有少部分人穿的是?青色的棉袍。
她心想着,‘从前林三郎在太学念书时,念的是?国子学,国子学只收三品及以?上要?员家的儿孙,或者王公贵族的儿孙,我记得林三郎穿的学袍是?纯白绣墨竹的,外罩纱衣,冬日还配氅衣。太学学生出身虽不及国子学,但也绝对优良,那些身着青袍的应该就是?太学学生了,不多啊。所以?说这里大多是?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的学生。他们都是?平民出身,除了自身本事,还很需要?点运气才能?有些仕途,否则就算念出来也只能?一辈子做末流小官小吏,顶上压着的全?是?贵人,邵家势微,邵阶平能?坐上少卿之位,虽少不得有宇文侍郎提拔,但也不是?全?无本事。褚大娘子看上他不能?算是?完全?没眼光。宇文家也落寞了几代?人,如今做了圣人的宠臣倒是?复兴了,提拔这些出身寻常寒微的人才,该是?圣人的意思,可也不容易做到。如此说来姐姐虽是?女娘,可在工部倒还算仕途有望,工部的陈尚书可以?说是?朝中仅有的纯粹寒门出身而身居尚书高位的官员了,可世上能?有几个陈镇?自先?帝登基起就有意开?恩科,让寒门子弟入朝为官,可这些年?过?去了,朝堂依旧是?世家的朝堂。圣人登基也是?靠了高家、褚家、林家等世家支持。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圣人的确是?在做这样的事啊!’
明宝盈想着想着,忽然满眼热泪,她闭了闭眼,感受着泪水滑过她的脸颊。
她还想起孟容川信里的那些话,想到他为了建功立业去了陇右军中,多年?来尽心辅佐护鳞军的将帅。
去岁冬日里护鳞军将军一封奏疏为军中三位官员请封,其?中两位都是?武职事,只有孟容川升任正八品上录事参军事。
孟容川是?十八岁中了举人,可那年?不知道为什么,连个外放做县官的缺都没有,孟容川在京中各个衙门里蹉跎了两年?,二十岁时拿主意去了陇右,他今年?二十八岁了,从九品的府兵曹参军事爬到正八品上录事参军事,一品半的位置,他爬了十年?,却也是?军中仅次于从六品长使的文官官职了。
别说孟容川,就连明宝盈都很清楚,他是?举人出身,如果一直在陇右做文官的,一眼看到头的就是?长使的位置。
而明宝盈,过?了年?正好?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