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个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的夜晚之后,人们发现,平日里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沈胜,不知为何,竟然一下子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光沈庄的老少爷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沈胜自己都没明白,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云芳一开始也以为父亲得病了,拉上五叔,帮衬着去了医院,结果检查了一圈下来,诊断结果就是三个字:没毛病。
这就让人费解了。
但也没办法,事实就这样子,总之就是,人就在那里傻傻站着,眼就直愣愣地在那里瞅着,给人的感觉就是:沈胜傻了。
云芳一时真的有点适应不了。
母亲才因病去世没多久,父亲这又一觉醒来成了这个样子,这个家庭到底是遭了哪门子孽啊!老天爷都这样加着劲地折腾。
父亲再也不能喝酒骂街了,再也不能动辄地打骂她和小龙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让人见了害怕、又让人爱恨交织的父亲了。
他成了一个孩子,饿了就知道管云芳要吃的,累了一躺下,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
沈家的顶梁柱塌了。
这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家庭,这是一个算不上特别、却又有些与众不同的家庭。生活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玩笑,不知道它选择目标的时候,可否有什么标准和理由?
但无论怎样,被它选中的目标都是不幸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大的影响就是果园里那一大摊子。村委会一看,没办法了,几个党员就商议着让老五接哥哥的班,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再开村民大会重新变更承包人。
好不容易重新修剪了树形,就等着它们往死里结果子呢!再变更承包人,那不是白给别人忙活了吗?
没二话,老五一口答应:继续履行哥哥和村委会的合同,由他全权管理果园的所有事务。就等于是沈胜雇着他给管理果园,他和沈胜弟兄俩成为第一股东。
柳刚和其他的那几个技师身份不变,算是第二股东,到时候,年终总收入除去费用,大家一起按比例分红。
老五他心里有算盘。
云芳小龙姐弟俩不得生活上学啊!不得花钱啊!沈胜还得吃药呢!也得花。再往长远了看,云芳到以后出嫁、小龙到以后结婚,不都得花钱吗?要是这个家没有个大进项了,到时候这个家庭不还得弟兄几个帮忙操持吗?
再说了,这江山都是沈胜打下的,可不能把他给扫地出门了。自己是第一股东,到时候给沈胜不管是一成二成还是几成红利,他自己都有权决定。
经过家庭这一场场的变故,云芳的性情改变了不少,她似乎不再纠结于大海是否给她来信,不再埋头于白天黑夜的劳作里,也不再时常去园子里小河边独自走上一走了。
小龙每天更加刻苦地学习着,他比同龄人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漫长的路终归需要自己去走。
波子大夫还是会像往常那样地时常来云芳家串串门,云芳还是会被他的学识和幽默所逗笑。
沈庄的日子看似恢复了平淡如水的宁静。
·
x先生觉得自己一直在坠落,坠落。
他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漆黑的时空里飘荡着。他的脑海里一直在闪烁着一些画面,那是他所有的已经经历过的前世今生的再度聚集。
画面在拼凑在重叠在整合。
终于,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艘大船的甲板上。
大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船体在剧烈地摇晃,船上的人们看不清楚脸庞,看不清楚年龄,也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大船发出沉闷悠长的汽笛鸣叫声,又似乎像是在和岸上送行的人们告别。但是,岸上的人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手帕,而是枪。他们向大船开枪,清脆的枪声惊动了天空中飞翔的鸽子,它们乱做一团,急速地在空中盘旋坠落。
突然,x先生感到自己的身体打了个哆嗦,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大腿上被子弹射穿了一个小洞,正在向外流着粘稠的血液,血液沾染在黑色的裤子上,看不出颜色。
但他却不觉得疼,就像是身体被注射了麻药,除了能够感觉出血液在流淌,其他并无任何不适的反应。
仓皇之中,他用一条围巾系在了大腿上,试图阻止血液的流淌,那围巾瞬间被鲜血染红。船上一片混乱,船体飘摇,人影幢幢,所有的画面就像烟雾般弯曲轻盈。
他脱离了甲板,一瘸一拐地闯进了一间房间里。他急速地拿起桌上的一些文件,掏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