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濛濛细雨降低了温度,树上的夏蝉突然不叫了。
大司马清晨就来棠府,一袭宝蓝色澜袍,崭新盈盈,端坐在堂内,吓得周晏默娘一声不敢吭。
“大司马今日穿得这么好看,是有什么大喜事吗?”默娘打量着大司马的衣裳,“是新的,是新的。”
周晏也是不解,迷茫了半晌,“今日大司马生辰吗?”
“若是生辰,应该是等着我们小娘子登门去恭贺呀,哪里有寿星登门的道理。”默娘否决周晏的猜测。
两人站在门口窃窃私语一阵,默娘悄悄地大司马从上而下看了一遍,最后定论:“京城内哪户人家办喜事?”
“哪户人家办喜事会请这座杀神?”周晏凝思,将京城的府邸都想了一遍,思来算去,也没想到哪户人家。
“不对不对,没有人办喜事。”
默娘忙了大半夜,被这么一搅和,也不困了,“等小娘子醒了就知晓了,我请了大夫过来,你去与大司马说说话,免得他一人孤独。”
周晏生无可恋地走进屋,默娘转身去找顾长宁。
醒来的顾长宁不知外面的事,大夫来后,配合大夫诊脉看伤。
脚伤未愈,依旧不可下地行走,脸上的擦伤结疤,好了许多。
大夫改了药方,配了些药膳吃。
等大夫走后,默娘才说大司马来了,顾长宁意外:“阿兄今日为何来这么早?”
“大司马今日穿得格外好看,衣裳也是新制的,多半带你出门。我与周管事也敢多问,周管事正陪着他说话呢。”默娘讪讪道。
顾长宁点点头,“大司马应该未曾用早膳,你去准备,我与他同用。”
“我已经安排了,这就给送过去。”默娘笑眯了眼睛。
顾长宁快速梳洗好,到了厅堂时,果然见到谢凛换了一身亮堂的衣襟,面色肃然,如同庙堂里新镀金的菩萨一般。
她掩唇笑了,“大司马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你有喜事,宫里传话,今日三皇子与顾秀宁成亲!”谢凛目视前方,嘴角勾了抹淡淡的笑容,“可不就是你的喜事,带你去看看。”
顾长宁诧异:“这么快,不是定了佳期吗?”
“佳期就是今日。”
顾长宁嘴角抿了抿,谢凛又说道:“我与陛下求了恩赐,特地让顾家众人去观礼。”
顾长宁惊愕,周晏拍掌叫好,“大司马仁心,就该这么办。”
按照常礼来论,娘家人进门观礼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可谢凛这么一来,顾家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冲喜,多心疼呀。
顾长宁屏住呼吸,说道:“我不想入宫观礼。”
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崔朗!
谢凛眼眸凝住:“为何不去?”
“不想见到崔朗,我做了噩梦。”顾长宁垂眸,修长的眼睫轻颤,“我真的不想见到他。”
“那就不见。”谢凛改变主意,“本就想你高兴些,不愿就不去,顾家人会去的。噩梦一事莫要当真,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
顾长宁打不起精神,看到顾家人,她就会起想起在顾家的一切。
看到崔朗,她就犯恶心,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是她陪着崔朗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到头来,自己却只是崔朗保护颜氏的棋子罢了。
谢凛站起身,走到顾长宁面前,“抬起头。”
顾长宁心内霍然一跳,谢凛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她慢慢抬头,对上谢凛的眼睛。
谢凛说:“你越害怕,越会被控制,怕什么,我在这里,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顾长宁,你露出害怕的一面,就会让人知道如何攻击你的软肋。”
“我不勉强你,但你该想下回见到崔朗该如何,你们不可能一辈子不见。”
谢凛的话,如同醍醐灌顶。顾长宁豁然开朗,她并没有对不起崔朗,为何害怕见他。
自己无愧于他,就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面前,此刻他还只是三皇子,并不是皇帝。
顾长宁沉默不语,脸色涨得通红,周晏唯恐大司马吓到她,忙要从中说和,“大司马,小主子一时想不开,您别怒也别急。”
“周伯伯,我没事,你去准备,我入宫给他们庆贺,劳烦你去准备一份贺礼。”顾长宁快速稳定心神,低眉间褪去几分温顺,多了几分自信。
谢凛颇为意外,没想到顾长宁会这么快镇定下来,“今日不必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