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一句话让陆睿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还不上、还不起……
他是陆国公府嫡出的郎君,父亲是世子,他怎么会还不起一个小女娘的物什。
他无法接受。
日后在顾长宁面前,岂非要低人一等。
“去将账房找来,无论如何,也要将亏空填补起来。”陆睿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手指紧紧扣着袖口。
凭借整座陆国公府,怎么会填补不了空缺。
小厮们吓得魂飞魄散,半夜又去将账房薅来,一路小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世子陆擎远。
夜幕降临,晦暗层叠,满地的箱笼略显凌乱。
陆擎远绕过箱笼走进屋内,开口质问儿子:“你在闹什么?半夜搅得阖府不宁,你要支钱干什么,满地的箱子是怎么回事。”
陆睿难以冷静,灯火下隽秀的脸颊苍白得不像话,“我不想欠她的,她送我的,我都原样还回去,我不欠她的,她就没资格再说我占她便宜。”
“你……”陆擎远愣住了,目光扫过满地木箱,有些不可置信,“这些、都是顾长宁送来的?”
“对,我都要还给她,古砚被二弟拿走了,二弟说前些时日祖母拿走了,如今不知去向。父亲,我不能欠她的,必然还给她,我想将砚台折算成钱还给她。父亲、必须要还给她。”
黑夜是静谧的,人心却是浮动的。
陆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陆擎远明白过来,前些时日为补上顾家的亏空,老夫人变卖家当,卖的都是顾长宁送来的宝贝。
如今,陆睿要还回去,拿什么还。
陆擎远说道:“今日去找她,为何闹成这样,以前你哄一句便好了,今日闹成全城都知道你的笑话了。”
“他说我占了她的便宜,我便将这些东西还给她,两不相欠。”陆睿心绪难平,今日自己委曲求全,带了礼物,没成想半路碰到她。
他都那么低声下气了,她甚至比上回更绝情。
“我不要欠她的。”
陆擎远哑然了,沉默了一会儿,主动与儿子交底:“府里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你弥补空缺,小娘子的话不必放在心口上。”
“祖母将我古砚拿去做什么了?”陆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说出来的话,陆国公府在京城内屹立百年不倒,怎么会拿不出钱来。
陆擎远不得不开口将前些时日弥补顾家空缺的事情说了出来。
“父亲,顾家送来的钱去了何处?”陆睿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陆擎远叹气:“你别和她闹,让一让她。”
“让我别和她闹,您这是要我放弃我的尊严了,父亲,我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你让我怎么抬起来头。你们为陆家,要抛弃我?”陆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说出来的话。
难怪他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回来后,父亲祖父都不曾问只言半语,原来是想好了抛弃他。
“你让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大郎,小儿女之间争吵也在情理中,何必牵扯到府内大事,你祖父也说了,她明日若过府,我陆家好生招待,你赔礼道歉,哄一哄,指不定就过去了。”陆擎远也不敢抬首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是下下策。
比起陆家的名声,陆睿被骂两句,算不得什么。
陆睿气得头晕目眩,满地木箱成了他的催命符,难怪顾长宁会那么看他,说他占便宜,原来都是真的。
“我今日被她如此羞辱,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倘若我们不还,外人会怎么说我。”陆睿心中不平,他凭什么要背下这个错误。
犯错的不是自己,自己不该承担。
“我与你祖母已商议了,你只能从命。”陆擎远也失去了耐心,他能怎么办,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陆家无路可退,好在只是一个小女娘。
“我如何从命,今日的事情,你们都已耳闻,她在大庭之下扒了我的衣裳,莫大的耻辱。”陆睿忍耐不住,死死看着自己的父亲,“我的颜面算什么。”
陆擎远被儿子看得烦不胜烦,“怪你自己不珍惜,退亲的事情,你自己也答应的。大郎,不是父亲心狠不管你,而是府内情况不好。”
陆擎远说完便匆匆离开,留下独自发躁的陆睿。
还不上、还不上了……
日后出门便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贪墨未婚妻的东西,他被扣上‘品性不端’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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