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走,撕毁,从来就是有去无回,他也没指望这次能再回来……
但是…那个人居然说他画得好?
还有这衣服,从来只有别人抢他的衣服,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衣服穿。
还这么轻,这么暖。
好舒服……
没过多久,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领头的就是那个少年,还有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后面跟着孤儿院的院长,副院长,孤儿院的老师们……
小孩突然紧张起来,他只在情绪失控闯了大祸的时候,才会一次见这么多人,他下意识扭头就跑……
中年夫妇脚步一顿,有些疑惑。
只有少年一边追一边喊,“诶!你别跑啊,还你本子啊!”
小孩愣了愣,停了下来。
少年冲上去,把完好无损的本子递给他,认真道,“我说到做到,还给你!”
小孩顿了顿,终于嗫嚅着,发出十分生涩而沙哑的气声,仿佛很久不曾说话了,“谢……”
“哎哟,你原来能说话啊!”少年惊叹了一声,“不用谢,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借用而已,不过……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叫我哥哥吧!”
小男孩抿嘴,又不吭声了。
“啧!”少年悻悻,转而眼中又闪着狡黠的光芒,“你信不信,很快,我就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叫我哥哥。”
……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
叫哥哥……
……
边牧猛然睁开了眼睛。
久远的陈年旧事陡然出现在梦里,他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老师!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边牧恍惚了一下,转头看着旁边的关野,有些茫然。
关野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有点慌,“老师,怎么了?”
“啊……”边牧终于回过神,他已经不在孤儿院了,当年的小孩已经长大,不再任人揉捏。
可惜,却还是逃不掉既定的命运,希望,总伴随着绝望而来,过去如此,现在也是这样。
关野要干的事,会让他这么多年磕磕碰碰拥有的一切,毁于一旦……
他心口一窒,缓了缓才问,“你怎么回来了?”
关野低下头,“老师,对不起……”
边牧迟缓地燃起了一丝希望,“什么……对不起?”
关野凑过来,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脸,“我是说,我不该凶你,你不想说昨晚去哪,肯定有原因的对不对?我不应该生你的气……”
“……”边牧垂下眼眸,没说话了。
所以,他只是为了脾气不好而道歉,他想做的事,依旧没有放弃……
关野继续道,“老师,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去哪里有你的自由,但我担心你啊!你身体不好,突然就这么不见了,我又不敢惊动江教授,一晚上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你,你却和个男人一起回来……”
边牧眸光游离,根本没听进去,他在想自己能怎么办?
求关野不要去报仇?不要公开关系,求他放过自己?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和盘托出自己不堪入目的往事,摇尾乞怜?
他做不到……虽然他比谁都想挽回这得来不易的感情。
耳鸣声又加重了,边牧渐渐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嗡嗡声,像过去一样,只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我吗?”少年突然凭空出现,眉目含笑。
边牧的眼睛倏然红了,紧紧地咬住下唇。
和梦中模糊的景象不一样,少年的面貌穿越了久远的岁月,清晰可见。
真实的幻觉啊,好久没出现了……
他的病又严重了……
关野说了半天,才发觉边牧不太对劲,“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去洗个澡!”
边牧突然站了起来,急匆匆说了一句,就冲进了洗手间……
他锁上了门,把花洒开到最大,在哗哗的水流声中,绝望地看着和自己面面相对的少年。
“小牧,你忘了吗?是谁把你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来?”
少年的语气没了梦中的温和,渐渐尖酸刻薄,“是我,我把你带出了孤儿院,让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把我害死……你怎么能忘了我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边牧沉默,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