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世家子弟最爱排场,相比之下,他已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他不为自己辩驳,半真半假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沦落至此,还是操心填饱肚子吧。”
这话令人遐想,时昭果然想歪了。
不同往日?
难道他家里出了变故,散尽家财和下人,所以才来和她们一道逃难?
越想越觉得有理,否则几日前,燕元洵还是江府的座上宾,江少爷怎会任他仓促上路?
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早上暴雪初歇,这时又十倍百倍还回来,雪鹅毛似的片片垂落,刺骨寒冷挥之不去。
大家裹紧衣服,效果却聊胜于无。
“这鬼天气,之前高兴得太早了。”苏三骂起这阴晴不定的老天爷,“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几个时辰的功夫,积雪已没过小腿。
推车陷入其中,几乎难以前行。
人更是艰难,每一步都得高高抬起,花费平日几倍的力气,不多时,就有人一屁股坐下。
“走……”他上气不接下气道,“走不动了!”
“村长。”林刚护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叫苦不迭,“前两日也就算了,这么赶,我家娟子怎么受得了?”
林氏一门心思抱孙子,更是不满:“若我孙子没了,我和你没完。”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周康心知肚明。
可眼下,他也没其它法子了。
“这……”他神情犹豫。
“周伯父。”燕元洵用手帕掩唇,轻轻咳了声,“你若是实在无计可施,不如听我一言。”
自他来后,每每开口,都能帮桃花村度过难关。
周康像见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你说,你说就是。”
时昭抱着手臂,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好法子。
在她看来,如今要么停,要么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走是要走的,可不能硬走。”燕元洵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
“如今难走,原因是在积雪,就从这雪上做文章——伯父派出几人,将路上的雪清走一半,你看如何?”
时昭不知不觉挺直了背。
饶是她对燕元洵颇多意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聪明,每每开口,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个法子可行!
此事宜早不宜迟,时昭当机立断:“林大哥,今早是我领着人探路的,这回就先由你带入去扫雪。”
“没问题。”林刚忙去招呼人。
周福一家也在其中。
前头一切顺利,到他家却闹出了不愉快,稳稳当当立着不动:“我活了几十年,还没扫过自家雪,你敢让我扫路上的雪?”
时昭自他身后绕出,正好将这话尽收耳底。
“这话倒是有意思。”
她的轻笑声打碎僵持,饶有兴趣地打量周福:“周大哥,我今早说的话,你就忘了个彻底?”
周福脸色一僵,喉结上下滚动。
他……当然没忘。
刘芝现在还动弹不得,躺在推车上哀嚎呢。
他脸色变了又变,这个疯子!他已然怕了,面上还不忘虚张声势:“哼,去就去,我可不是怕你,只是不想让刚子为难。”
如此冠冕堂皇,仿佛这出闹剧并非因他而起。
时昭懒得计较口头上的得利,转身走了:“那就好。”
有扫雪队在前,大家虽走走停停,速度反而快了许多。
时昭心里装着事,手指绕着头发玩,有意无意问:“对了,你说今时不如往日,今时如何,往日又如何?”
她还是对燕元洵的话将信将疑,故有意试探。
燕元洵心知肚明,跳下马车,和他并肩而行:“此事若要细说,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不能长话短说?”时昭面露怀疑。
“不能。”燕元洵神色自若。
他的神情不似做伪,一时还真唬住了时昭,她和燕元洵面对面,倒走几步:“好罢,那我们聊聊别的。”
“你说。”
时昭指尖抚着下巴,扯出一个笑:“说了怕揭你伤疤,不过我实在好奇——你为何突然成了难民。”
她不问是否成为难民,而是为何,若是燕元洵不防,很容易露出破绽。
可燕元洵在上京和老狐狸们打交道久了,耳濡目染,练了一身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