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一向早睡,这个点应该进入梦乡了。
为确保万一,她还
是蹑手蹑脚地下楼,悄无声息地奔向前院。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里面传出来“噼哩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这些算盘珠子的撞击声一直是这个家里安静详和的象征。
她敲敲门走了进去。
葛国贞见是她,笑着问:“从薛老师那里回来了?”
春妮轻轻“嗯”了一声,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不住地相互搓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向家里要钱,数目还是她近两年的工资,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有话就直说嘛。”父亲左眼瞟着一摞单据,右手继续拨打算盘珠子。
虽说计算器开始流行了,可他们这代人还是觉得把账目交给纯手工劳作的算盘更保险。
“爸,我,我想……”她突然间特别佩服二姐,她想要什么就会大大方方、手心向上地朝父母讨,得到的机会很高。
父亲抬眼看了她一下,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在灯光下有些刺目。
什么时候爸爸竟然这么多白发了?她的眼睛像被无数根亮闪闪的银针给刺到了,低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他。
“想什么说呀,爸又不是十字街口算命的贺瞎子,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想要啥。”父亲重重地拨打了最后一串数字,在账本上作了记录,合上那摞单据,停了下来。
“爸,我想借三千块钱。等我开资了,每个月按时还一点,慢慢还上。”她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好,爸给你,不用还。不过你得告诉我这钱是干什么用的,我得保证钱用到正当的地方。”父亲说。
春妮欣喜地点点头,一股脑把老刘毕业分配想留在北京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向阳自己想留在北京,还是你想让他留在北京?”父亲的眼睛是锐利的。
“爸,他学的是观赏园艺,这种专业回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就毁了,留在北京的发展空间会更大一些。”
她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但葛国贞已然听出来是她想让他留北京的。
“春妮你和爸老实说,你想不想去北京发展?”
“我这种情况,去的话也找不到正式单位……”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又开始了搓手大法。
“你真想去的话,爸支持你。虽说人事关系和户口一时转不过去,但你和向阳在一块开心就好,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嘛,其他问题慢慢解决……”
“爸,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春妮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的脸红透了,幸好是晚上,不然肯定会被父亲发现的。
葛国贞摆摆手,继续说:“向阳是爸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正直,有才气,最重要的,他从小到大都护着你……现在是个十个指头加一根舌头数钱的时代,难得他还保持着那份朴实。”
葛春妮抬头看向父亲,不知不觉间已是满眼泪水。
“但愿以后我们似锦也能像他一样,考上个好大学。”葛国贞幽幽地说,
葛春妮的泪花中又透出些无奈的笑意,这才像是她的爸爸,无论对女儿再好,儿子永远是他的心头好。
“似锦从小跟老刘关系挺好的,人品受他影响,重情重义,成绩也不错,考大学应该没问题。”为了马上到手的五千块钱,葛春妮顺着父亲的意思拍马屁。
葛国贞笑笑,从抽屉里取出来一摞钱,数出来三千塞进信封:“这是我从外地讨回来的货款,还没交到账上,给你三千,回头对你妈就说是……”他神秘而狡黠地冲春妮笑笑。
她“嘿嘿”地干了两下,伸手刚想去接钱时,门猛然被推开了。
林竹玉一脸愠怒地走了进来:“我要是不来,你们爷俩是不是就要合起伙来把这人家给卖了。”
她睡眠向来轻,葛春妮的蹑手蹑脚依然惊动了她。如果那丫头正常行走,她想她不过是下楼拿东西或者喝水什么的,不会多想,但她蹑手蹑脚的动作让她疑窦丛生,便披衣下地,一路跟到了前院。
他们爷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林竹玉听进了耳朵,在交钱接钱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不由分说伸手夺走了那个还没来得及交到春妮手里的信封。
“妈,这钱我有急用,只是向你们借的,我可以打欠条,回头用工资慢慢还。”春妮焦急地解释。
“如果是你自己用,要多少我给多少,但给刘阳向是不可能的!”林竹玉说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