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而长的如盖花树扶牢站稳,歇息片刻回力。
沂瀛水效好却存弊端,疗养后身疲体虚,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过急。
虽常习各类花草木名形,明赫亦识不得此花树。从前与北翟帝姬同来此处便觉得这花细细小小,缺些气派,但颜色形状都漂亮的紧。
粉白色干净莹润的层层花瓣揉撰,柔美的宛如豆蔻年华的玉凝纤指,开满整整如伞树冠。
和风拂过,扬片片花瓣飞扬飘落,飘垂水中,水涟氤氲繁花雪雨。
略略呆怔,想起昔年玩伴北翟帝姬,自小长在深宫高阁,那真真是娇纵惯养的,各国供奉来的奇珍异宝任其糟蹋。头回好奇他在外游历的故事,随他趁万邦宴逃出宫去,头一趟来的便是沂瀛天池。
小茶幼年与他于宫宴相遇、驿站相识,正名翟潇,小字深清,以解潇名,乃北翟帝后独幺女,翟朝现今唯一的帝姬。
犹记当年明赫借隐术潜入北翟央城,趁正殿宫筵宴请皇亲国戚与诸国来使的闹热,偷进深宫闱庭。
彼时不过窃了颗御园中的红果,倚上高树花枝瞧树下宫婢奴仆来往却不觉异样,乐得自在地藏花小憩,不想被翟潇觉察。
那日帝姬宫装荣服、华冠朱翠满发鬓,着上胭脂淡妆,双目盛笑地仰面望着明赫,怀中揽着无数奇珍异宝,要递赠予他。
明赫本也不恼,反倒生奇。北翟皇族嫡系血脉竟为成灵末裔,此代龙凤双生灵浓血纯,竟勘破了他有心愚弄北翟宫的拙劣术法。
初遇时,明赫未与翟潇多言语,转身跑出宫去。翟潇性子较真,暗中打听寻到关质驿站,儿时常偷溜出宫,立府后更时常秘邀明赫出行同游。
翟潇素来不喜其父皇哲睿帝和兄长翟浦唤她小茶的儿名,倒是不阻明赫打趣似的爱逗她,一口一句小茶的唤着,倒更添亲昵。
说来,尚扬若入赘北翟皇室,成冠后与之喜结连理的帝姬,即是北翟帝姬翟潇。
按北翟宗礼,北翟皇女亦可继位承大统,先祖女帝后宫如云者古书中亦有详载。此番求赘南阕嫡子联姻,除所谓千宁至尊清衍尊者的授意外,也怕是北翟皇室子嗣有生变端,不得不做出此举。
罢了,旁人国事、家事,多想无益。
拾起损破的华服搭挂高棱树枝,明赫稍回复了气力,赤着身子下水依靠树干立稳,弯身舀着清温溪水,泼流到脸颊洗净泥尘血污。
涓涓干净的水流涤净少年面颊的残血,洗去路途风尘与累积污血的沉黯,渐渐显露纯净俊秀的面庞,眼角一点血痣衬的肤色冰白,妖冶绝美异常。
一把扯解开行路时从衣角撕下的捆发布条,随意挂于树杈枝丫间,拨散乌墨长发宛开,若打了个漂亮的旋,浮铺水面之上。
几缕青丝沉浮于水中,映着胜过绸白的如玉雪肤,和润面貌染笑亲人,出尘似泼墨画卷,眉尖芥点殷红,病白孱态容姿,虽艳然不甚健硕。
河面微风柔柔吹拂,吹掀一树粉白的繁花,碎瓣飘飘洒洒零落清瘦少年额间眉骨。
隐约听乡野小道行人戏谈笑语声,是清意吹动繁花遮掩住的华贵凤冠翠碧、繁雅珠络樱绦,飘摇碰撞发出青翠叮呤。
上回来游,小茶非要他挂上树头枝桠当作响铃的华冠竟还在。
他轻叹一声。
少年静坐于临水盘亘的水下露头青石,远看恍立于水中盛开的孤束雅莲,寂寂一枝、孤芳自赏。
长指轻划着水面打圈,荡漾圈圈涟漪波,水中清雅俊秀的面庞还未完全褪去幼嫩的童稚。
明赫虽在地和由天之间飘荡万千年,尚扬生诞于南阕寒冬年节日,这副身躯皮囊才堪过十五、方十六的年岁。
改经易脉,塑形换貌。
起身而立,颦笑堪可入画。
风吹动冠铃的脆响极为好听,他仰头,痴痴地看,静静地听。
风止音隐,刻意抬手拨弄凤冠四旁垂落下的珠络,玉相碰珠,天地辽辽,悦声不绝。
「小茶选择的是你,不是尚扬。」
“该死。”明赫双手舀水,猛地拍打脸颊,用劲越发得重,意图教自己清醒些。
侧头望临溪边一树繁花,洋洋洒洒的花瓣纷飞飘落,料想何时满叔细花落尽,顿心生惋惜。沂瀛源水缓缓流淌,携无数花瓣流向远方。
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
一时,又望得出神。
捋捋湿滑的长发,他取出锁囊内备的干巾轻敷,择套洁净衣物穿扮妥当,思忖入千宁境先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