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可带些回去。”
闻言褚清衍却长睫微敛,别过眼去,静默无语。
怎么瞧着怎么像个跟兄姊闹别扭的稚孩。
不知怎得,褚清衍讷愣地举了杯绯茶,面黯眸低怨怨道:“不好,没有他的半分味道。”
等等。
谁的……味道?
明赫愣神,晰清地察觉褚清衍道心有异,极为不稳,似是心魔出生,霎时敛笑,翻覆思忖褚清衍所谓何意。怕褚清衍所道乃千宁境万不可提的旧年秘辛,惹祸上身。
如此直白坦出,心肚里定窝着什么脏。
说不定,是要拽他跌进陈年的污里,惹一身洗不净的黑秽。
或高圣如千宁尊者,仙体天成在世千年难能不遭红尘扰,既然非冷冰的死物,想必难过情关。
这煮茶之人,或许正是褚清衍那两百余年前惨死的唯一弟子,又或是千年前其意外仙陨的恩师。一瞬间,明赫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
想来真是个可怜可悯的悲人儿。
明赫自顾地瞎揣,自然满脑子的乱造胡诌,半个字眼不信,反倒欲要挑逗这正经清傲的尊者。
“既然拟不出从前的韵道,不如只抿清茶。”
空谷淡清音,韵徊耳畔,明赫面上笑意全无,敛眉故作忧深。
“其实所谓茶味,都是经由清水酝酿烹煮而成,多置一叶一花,经过火炙水浇,便成一姿一味,但究其根本,都不过是一掬清水罢了。”
“尊者以茶念人,既是拟茶不出,不如怀以情清煮。尝来,总归是一样的。”
微不可见的身姿一顿,眸光沉淀入幽海。褚清衍微微挪眼,见明赫起身,双指相并,施术引湖水。
的确,他说的,不无道理。
“清茶都是一样的,当日为尊者烹花煮茶之人,或因其心所怀至诚至清。”
“用至情为尊者烹茶,茶韵自是不同。”捏转白瓷,明赫施以术除却些点草叶浮物。
“尊者若念想旧味,不如,就盏茶一杯,清自无味,掺之以情即可。”
明赫淡笑,指尖飘萦清澈的水纵,不断打转绕圈,似玩起了个有趣的游戏。
引水倒七分清水至杯,奉举到褚清衍的面前,扬声朗道:“尊者昔日以何情品茶,今日,就掺何情入茶,清水佐以情境,想来,便有几分旧味了。”
褚清衍眸色沉沉地漠看他手中瓷杯,明赫干脆往他面前再推近,直对无惧。
更是盈盈一笑,端着杯前递:“请尊者品茶。”
滞了一刹,褚清衍踌躇着终是接了杯,默然半晌,仰颈饮下。
不是淡淡一抿,浅尝辄止,而是一饮则净,净底瓷杯。恍若不识茶道,只为止渴的饮水汉。
仓皇里,要掩盖什么,难以启齿,难以为外人道的过往。
唇角一抹水迹溢出,不雅地沿他脸侧弧度缓缓下滑,两眼紧闭,平添心死的苍凉。
他看得微愣,半晌捧着脸莞尔,默然挪开视线。
碧林竹影沙沙,暮阳垂落,一亭一案一盏茶,一双轴卷一对坐。
沉窒的静默在四周蔓延,明赫平缓问道:“如何?”
谎言难不出纰漏,然饮过茶后,褚清衍确定,明赫所表的内意,是真话。
“不如何。”
分明中意得紧。
实在是别扭得紧的怪性子,不讨人喜欢,也好生无趣。
“天色不早,”明赫亦不戳穿褚清衍拙劣的固倔,清然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下亭阶,只余下句调侃的轻笑声,“尊者回吧。”
亭内的褚清衍微微一怔,似是未料想到明赫这小子真敢撂下他就走。
“也不必成日里往平秋跑,那些老猢狲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往平秋、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有一个林丈青就够了,千宁各门各派但凡有些底蕴的皆非省油灯,若再来个褚清衍,明赫恐他一个人应付不了这尊神佛。
耳畔是明赫得逞后极为得意的欢愉清笑,犹如银铃清风摇,春雨滴泉鸣,煞是好听。
“日后搬来平秋同住,定要日日叨扰。”褚清衍兀自呢喃,声散风吹叶打窸窣中。
道心的乱紊安顺了不少,褚清衍眉目清静,淡瞥一眼明赫身影消匿的地方,垂眸取水去浮,举杯再轻抿尝了清茶。
淡而无味,置情却雅。解人涸渴,实为上善。
唇畔微丝笑意顷闪而过,定神后,亭旁青竹竹色正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