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屋的时候天色已晚,宫门已关。
于是郭婉还是跟着周不疑回到了郭嘉府上。
初冬之夜,寒风侵骨,而郭府之内,灯火煌煌,郭嘉的夫人与儿子郭奕刚从承光殿宴乐大酺而归,庆岁暮之欢后已经进屋休息。
正当郭婉一脚步入府门,料将睹合家团圆之景,却不想迎面而至者,竟然是异香缭绕,酒气熏人。
酒?
大夜半酌酒,只有不治行检的郭奉孝做的出了。
但郭婉知道,郭嘉好酒的本性他的夫人和独子都屡劝未果,她又如何相劝。
既拜夫人,郭婉回到庭中,信步上前,与郭嘉同席而坐。
郭嘉身着白袍,盘膝于庭,泥炉炽炭,温酒以待。
见郭婉走到身边,郭嘉非但不窘,反而举觞相邀:“女郎,寒夜侵骨,何妨共饮一杯,以御霜寒?”
郭婉笑而嗔曰:“从叔不呼婉儿之名,反以女郎相称耶?”
郭嘉亦笑答道:“汝既称我为从父,不也这般不拘礼数?”
二人言语间,嬉笑怒骂,周不疑闻之,哑然失笑,遂避入室内,与郭奕相伴。
他还是匿进屋中,跟郭奕呆在一起罢。
“女郎可还心仪子适所赠重屋?”郭嘉边问,边为郭婉斟上了一杯暖酒。
郭婉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黄酒,再一想到郭嘉的英年早逝,还是不由得劝慰道:“从叔……”
郭嘉果然还是不以为然,置酒于案,笑道:“酒可暖身,亦可伤身;然熬夜独伤身耳。”
郭婉闻其言外之意,遂探问道:“从叔似有深意,欲与婉儿共谋何事?”
郭嘉半夜在庭院之中独饮,一半也有等待郭婉回来之意。
郭婉能察觉到这一点。
怎料郭嘉只是哈哈一笑,举起自己先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正色曰:“此皆醉后妄言耳。”
郭婉察其颜色,视庭中空旷,心有所动,向郭嘉拱手求教:“还请从叔教我!”
夜深人静,月挂中天,二人对坐,郭嘉沉声而言:“女郎之意,嘉已洞若观火。然,女史之身,宫外营商,实乃大不韪,须慎之又慎。”
郭婉面色不改,心却暗自思量,旋即以笑掩之:“从叔明鉴,婉儿确有此念。枣公厚赠重屋,情意拳拳,婉儿欲借此良机,增丰妆奁,实乃权宜之计,非有他图。”
言罢,郭婉眼神闪烁,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间,却又不欲尽露。
她轻轻拨弄着案上烛火,光影摇曳,映照出她内心的波澜。
但郭嘉只是嗤笑一声,目光如炬,似已看穿一切虚妄:“增添妆奁?女郎此言差矣。”
“女郎巧言令色,嘉岂会不知?然,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女郎所图,恐非仅妆奁之丰,更有鸿鹄之志,隐于其间。”
“位居女史,本应侍奉宫中,何故涉足商贾?且女郎言行举止,非是寻常待嫁女子所为,嘉岂能不知女郎另有图谋?”
郭嘉一点都不跟郭婉客气,在抿了口酒之后,他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女郎似乎野心不小呢。”
他的目含深邃,凝视上官婉儿,其眸中似有洞察世事之智,似乎已经将她完全看透。
直视郭婉,言辞直率:“嘉虽不才,却也能辨忠奸、识英才。”
“主公求贤若渴,亦重德行操守,女郎虽才智过人,其志却难以测度,恐非主公所喜。嘉恐难以荐之于主公之前。”
郭婉闻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知郭嘉所言非虚。
好消息是,郭嘉并不打算阻挠郭婉营生之事。
坏消息是,郭嘉断了她向曹操表忠心的意图。
听明白郭嘉言外之意后,郭婉眸中无奈转而为释然,轻声道:“从叔教诲,婉儿铭记于心。德才兼修,乃立身之本,婉儿定当勤勉不辍,以期他日能有所成。”
“至于商贾之道,虽非从叔所喜,却亦是婉儿生计所系,望从叔勿过于介怀。”
郭嘉微微颔首:“女郎能如此自省自励,实属难得。商贾之道,虽非士人所重,然亦能通财货、利民生,若女郎能秉持诚信、造福一方,亦不失为善举。”
言及于此,郭嘉忽而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女郎勿须再于嘉身上耗神费力。嘉观女郎才智非凡,自有青云之路,何必系于嘉之一介微末?”
见郭婉似乎有些气馁,郭嘉又放缓了语气:“不疑颖悟非凡,实为可造之才。假时日之磨砺,不疑或能承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