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于内心深处,实非乐见主公孙权遣送质子入朝之举。
但观堂上江东士族之多数,皆以为遣质入朝,方能确保江东之地安然无恙,无忧无患。
鲁肃深知,于众议之中,己之言语,恐难及周瑜之威严与分量。
是以,面对此景,鲁肃前番并未贸然开口,与曹丕争个面红耳赤,反是沉稳以对,之前就对孙权说过:“可稍待之,待公瑾归,再议决断。”
本欲于此次召见许都使者之时,闭目养神,养神蓄力,不欲多言。
但鲁肃闻曹丕竟施诈术,用激将之法,辱孙权肉食者鄙。
观孙权之态,亦似陷入沉思,对送质入朝之事颇有心动之意。
鲁肃见此情景,心中顿感不妥,忧虑丛生。
于是,他这才愤然而起,出言斥责曹丕。
“汝辈宵小之徒,年幼无知,尚未及吾主公之年岁,怎敢妄发此等悖逆狂言!”
虽曹丕身为曹操之嗣,然其言辞锋利,巧舌如簧,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实乃鲁肃所不愿见也。
须知,鲁肃乃当世之张仪、苏秦也,纵横捭阖,无人能及。
鲁肃之才,虽或不及周瑜之横溢才华、高雅气度,然其思维敏捷,善揣人心,且对天下大势,亦有极为敏锐之洞察。
正因有此等特质,鲁肃方能于史册之中,促成孙刘联盟,传为佳话,令后人津津乐道。
闻陆议于郭婉身旁轻言,斥曹丕者乃鲁肃也,郭婉心中暗自为曹丕忧戚,手心微汗。
着实是捏了一把汗。
毕竟,曹丕非如张仪、苏秦般,专精于外交纵横之道,是故,一时之间,竟被鲁肃之问,驳得愣怔当场,哑口无言。
此时,蒋干挺身而出,代曹丕续言曰:“吾等所言,岂有谬误乎?”
鲁肃闻言,面色凝重,目光如炬,直视蒋干。
蒋干则直视孙权,朝他拱了拱手,不顾鲁肃等人的威严,继续说道:“讨虏将军不思与父兄并驾齐驱,扬名立万,反令我等质疑,此岂是我等轻慢将军?”
“实则,乃将军自轻自贱,轻视自身及父兄之威名也。”
鲁肃听罢,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汝等言辞犀利,却难掩其虚妄之本质。讨虏将军承继父兄之基业,励精图治,岂容尔等宵小之辈妄加评论?”
曹丕闻蒋干之言,心绪渐定,犹如重回公堂,对答如流。
乃负手而立,嘴角微扬,复以讥讽之语言道:“讨虏可知,尊父兄对于天子之敬重乎?”
“且不道孙破虏昔日与吾父并肩,共伐董卓之壮举。”
“单论讨逆将军继世之伟业,廓定六郡,其才器为时势所生,故上表汉朝,剖符受封大郡,兼任将校,总领两府事务,荣耀加身,冠绝宗室,实为远近所瞩目。”
言至此,曹丕目光如炬,直视前方,似有所指。
曹丕见孙权不语,视线掠过鲁肃,复又问道:“而讨虏将军,又有何建树可言?”
“且不论赫赫战功之有无,讨虏将军连江东之稳定尚不能保证,诸侯之交亦不得融洽。自承继基业以来,其作为可谓甚是乏善可陈,令人失望。”
“尊父兄皆能蒙天子之深器,而讨虏将军却欲辞天子之邀,此何意也?”
曹丕指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目光锐利如剑,欲探其虚实:“吾父为司空,诚然不假;天子敬重吾父,亦非虚言。然此二者,与将军敬奉天子,又有何干?”
孙权缓缓说道:“吾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何必与他人相较?”
曹丕闻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复又问道:“莫非讨虏将军心存畏惧,惧吾父之威,故而不敢使孙氏子弟入朝为官,以避锋芒乎?”
孙权闻言,眉头微皱,目光如炬,直视曹丕,正色道:“吾岂是畏首畏尾之辈?”
“吾之行事,但凭公理正义,岂会因私仇而阻挠孙氏子弟为国效力?”
“天子若有所召,吾自当奉命而行,岂有推辞之理?”
他语气一顿,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深沉:“况且,吾与司空之间,并无私仇宿怨。司空早年与吾父兄之交情,吾亦铭记于心,未曾忘却。”
“如此,将军犹疑何事?何不即令宗族子弟随丕返许都,共承天子之泽?”
曹丕含笑而言,语中带有诱引之意。
孙权闻曹丕之语,心中正思索着言辞间,忽闻殿外传来一缕清越之声,悠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