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藏法师言谈之际,郭婉心中暗自筹谋,思绪纷纭。
首先欲明之事:
三藏在吴郡所司何职?
于普济禅寺之内,是否手握重权?
于吴夫人之前,能否言必听从?
太夫人又对其信重几何?
至于三藏自身性情如何,实非关键。
此僧并无独立之人格,唯吴太夫人之附属耳。
但俗话云:“县官不如现管。”此言不虚。
周瑜重返吴郡,郭婉心生重压。周瑜史上皆非赞同遣质于曹操者,郭婉心知肚明。
孙权及其擅长制衡互牵,在某些事情上面,容易优柔寡断,吴夫人之意,更显举足轻重。
前两年孙策刚死,就是在吴夫人的协助下,诸臣文武才逐渐接受了孙权嗣业。
如今的吴夫人,在江东很是说得上话。就连孙权都要听之□□。
换言之,郭婉思忖,能否以巧言哄骗三藏法师,而谋得吴夫人在送质一事上面的偏向。
尤在此际,三藏于某种程度上,已近乎吴太夫人之化身也。
故而,当务之急,乃先稳住三藏法师,维系此层关联。
至于借此能有何作为,尚需徐徐图之,进一步试探为上。
她唯垂首轻叹道:“人间悲欢离合,虽难求全,然既生而为人,怎任轻弃?”
“寒冬思暖阳之温,酷暑慕冰霜之凉,世俗之情,无非一时之迷。”
“吾虽齿序未长,然亦屡经濒危。法师赞吾懵懂,吾亦乐此懵懂,但懵懂一去不返,反忆当时。”
本已倨傲之态尽显的三藏法师,闻此语,不禁皱眉沉思片刻,那稍有回落的心绪复又被牵动,遂又盘膝倾身向前,疾声问道:“香客所言,似有所告?”
三藏之所以与吴夫人有私,实乃其性情不安分所致。
彼欲谋权求财,欲在人前显赫。
对于郭婉“怎任轻弃尘世繁华”之论,三藏颇为赞同。
闻郭婉似有弦外之音,三藏遂前倾身躯,探询其意道。
“婉能告于法师者,皆凡尘俗念,唯求生而非求死。长生久视,乃世人所共慕,除此而外,别无所求。”
言外之意:
汝但专注于生前,尽心竭力以勾连吴夫人,确保此生之荣华富贵足矣。
至于死后,阴司地府之中,自有那逝去之汝继续努力。今之汝,无需挂念身后之事也。
三藏闻此,复撇嘴而哂笑曰:“此皆庸人之语,何须汝来赘言于我。长生固为人生之乐,然几人能及?徒增烦恼,无益身后。”
郭婉微辩:“法师所言长生,与吾所言,终有径庭。”
“法师春秋正盛,荣禄盈门,体魄强健,本无近死之忧,偶思长生,不过茶余饭后之谈资耳。”
“至于吾,则与法师迥异。吾身羸弱,久病缠身,风稍大则恐折,劳稍久则易伤。”
“于吾而言,长生犹如溺水者之浮木,渴者之甘霖,日夜期盼,讳言死事,岂是闲谈?”
汝此榆木脑袋,何以解吾意?
汝正值盛年,未觉迫切,然有人所求甚急!
亟与尔之相好老姘头谋之,令其遣宗亲暂居许都,而后尔二人得有暇时相与为欢也!
郭婉心中暗叹。
三藏法师闻此,双眉微蹙,旋又舒展。
他本非心思玲珑之人,虽有少许机智,然泰半用于应对吴太夫人,自不会曲尽其意,深究郭婉之言外之意。
而郭婉又忌惮三藏背后的吴夫人与孙权,诸多心意难以直言,故彼此交谈之际,难免晦涩曲折,效率自是低下。
三藏于寺中,虽未深谙佛理,然亦时或踱步其间,聆听高僧阐扬生死轮回之奥义。
闻其穷究微渺,心中未免稍感悚惧。是以,三藏常向过往香客探问阴司之事。
今有女香客在前,初时言辞颇繁,但终究还是不识大体,遮遮掩掩,言不尽意,诚为女子之难养也,令三藏大为扫兴。
气氛沉闷少许,三藏遂自席上起,甩动紫红相间的宽大僧衣,踱步至门前,似有离去之意。
但举目仍见日色犹高,面色遂稍显迟疑。
郭婉若是没猜错的话,如若所料不差,三藏法师或有访吴夫人之意,但今日周瑜归府,吴夫人或已嘱其稍缓来访。
时下辰光尚早,未至吴夫人所约之时。
私会太早,那叫白日宣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