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曹丕只是在感慨,他自己并非是自己口中衣食不周的庶民,只因为他有父可依。
郭婉则实乃束手束脚的微末小民矣。
须知,汉时女官之俸禄,远较大唐为寡。
唐代官吏之俸给,虽较前朝颇为丰腴,然养家糊口之重任,亦颇为难当。
白居易年少初仕,为秘书省校书郎时,曾赋诗云:“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馀。”
其乐陶陶之态,溢于言表。
然及至年岁渐长,家累日重,昔日之万六千俸,已难敷家用。
于是,白居易主动求为京兆府户曹参军,复作诗曰:“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不以我为贪,知我家内贫。”
由此可见,大唐做官,即便是大诗人,亦需为柴米油盐而操心。
畿内百司,官职有尊卑,权责有轻重,俸给自亦有厚薄之别。
若分派至清冷衙署,家中人丁复多,则举家食粥,亦属常事。
如今的大汉朝廷在曹操把控制下。
曹操更抠门。
乱世汉廷本就穷,曹操南征北战,自然是不愿给朝臣诸多俸粮。
在禁中做女史的郭婉,也没几石粮食开销。
一番运作,全靠在袁氏打的秋风老本和后来的重屋营作。
打个比方,若是有白食可吃,大多数官吏都不会错失良机。
李唐武周如是,汉末魏晋更是如此。
打秋风之事,非独寒酸小吏之专利,位极人臣者,亦不乏贪婪之辈。
如初唐宰相窦轨,高祖李渊之舅眷也,出镇益州之时,以官厨用度奢靡,遣家奴窃食以补家用。
事泄被举,窦轨挥笔判奴死刑。
监刑之官,以其行事不义,迁延不行。
窦轨怒而并斩二人。
或因鉴于此,神皇武则天亦将大酺赐食,视为凝心聚力之要术。
郭婉在心里嘀咕自己还是个穷人之时,听陆议开口说话。
“观之,彼等非吾吴郡四姓之裔也,似是会稽焦矫,来吴县以营商贾之利。”
陆议瞥视其私部旗帜,低声谓曹丕及郭婉曰。
曹丕闻之,讶曰:“会稽焦矫?何以至此吴地,肆意张扬?”
观其行止,似为商贾而来。
陆议复有些嫌弃地眺彼车马之近,曰:“不知也,吾陆氏与焦矫素昧平生。”
这般高调的出行气派,谁见了都不会太喜欢。
但陆议毕竟还是有风度,他继而沉吟,还是跟曹丕和郭婉解释道:“观之,似与顾氏有姻娅之亲。”
此番吾等来吴县,亦或者是与顾氏叙旧访友。
曹丕哂之:“焦矫何其胆壮,竟于孙将军之域,如此矜夸?”
背后訾议,非君子之行。陆议微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
陆议遂向曹丕与郭婉释疑曰:“顾雍顾元叹,今仕会稽郡丞,与会稽之豪族焦矫相识,实乃常理之中。”
“焦矫之马匹,观之颇为骏健,莫非焦氏素以蓄马著称乎?”
郭婉之目未离焦矫之私人部曲,低声询于陆议。
以其所知,江东之地,马匹稀缺。
而今睹此豪商焦矫出行,马匹之多数不胜数。
此等马匹,身形高大,非蜀中矮马之比,必为北地之良驹无疑。
而北方之地产马,要者有三:辽东、漠南、陇西也。
此三地或归于曹魏之治下,或与之接壤,故曹魏得此地利,战马之需,自是不虞匮乏。
蜀汉之境,较于曹魏,稍显不足,然其北疆毗邻陇西古之产马之地,与羌氐交往频密,亦能得陇西良驹之大批。
至于东吴,则较蜀汉更为不逮,马源几近于无。
日后东吴战马之来源,大抵有二:
一者,与魏、蜀交兵时所俘获;
二者,吴蜀结盟之际,蜀汉所赠也。
东吴与曹魏间,曾有短暂之和好,时曹丕亦赠孙权战马若干,然其数未多。
蜀汉则慷慨大方,尝一次性赠东吴战马二百匹。
蜀汉于东吴,时有赠马之举,不拘时日。
而东吴有时亦能屈尊,至蜀汉以求马焉。
不过,自建安五年,赵韪构逆,刘璋遁守成都郡。
朝廷闻益州之乱,遂以五官中郎将牛亶为益州刺史,征刘璋入朝,拜为九卿,而刘璋拒命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