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何以孙权使之挺身而出。
派出来这样两个显眼包来接客吗?
就连长史张昭亦不禁多瞥了他们几眼,沉默片刻后,方开口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二位公子有何利国之言,亟待在此堂中陈表?”
设宴款客之所,岂是黄口小儿妄言之地?
“臣等所陈,虽未敢妄言利国,但实有利于我孙氏兴盛……”
孙绰既为兄,遂先孙恭而言,慷慨陈辞,反复称颂孙权绍承孙坚、孙策父兄之基,功绩显赫。
“从父位继父兄,亲贤远佞,招徕英俊,治江东而安黎庶。”
“吾江东子弟,皆骁勇之士,闻政令而踊跃赴命,守边疆而不辞劳瘁,无有退缩之念,无有苟且之行……”
其辞慷慨激昂,谓若无孙权绍统基业,则六郡难安,江东或将无精兵以御外寇。
当然,若非孙绰是孙暠嫡嗣之长,碍人视听,令人出戏,此掷地有声之宣言,俨然立朝之鹰派骁将也。
也就是因为,他孙暠长子的身份,未获众心,反令满堂孙氏子孙窃议纷纷。
实在是他们父亲太不“尊重”孙权了。
郭婉亦不禁举目视坐上首之孙权,但见碧眼小儿神色沉定,无喜无怒,丝毫不露孙权教习之迹。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碧眼儿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也。
有士人者,城府浅薄,情感奔放,易受外物之惑。众多诗人、文士,多有此性,得意则睥睨长歌,失意则悲秋伤时。
此等性情,未必不佳,敏感而情充,虽不显达于世,然或吟或咏,亦可遗世华章。
但是,若有此等性情,却又不幸没有生花妙笔以抒怀,如此,则满腔热忱,唯余花式作死矣。
郭婉岂会以为,孙权设此夜宴,是为了让他们观赏孙绰的醉态的。
也不是来看孙绰、孙恭两个兄弟去捧孙权臭脚的。
观孙暠一族,皆非甘居孙权之下者。
孙绰这般极力颂扬孙权,曹丕等人亦不便置喙,唯冷眼旁观,视其后续有何言辞。
自视不明已属不当,总不至于是想公然在宴席之中挑衅孙权。
亦非为将士请功、为府吏求封之辞令。那么此举何意也?
郭婉倒不觉得孙绰是想干啥。
他大概是没有自己父亲孙暠的勇气,跟孙权争权。
这两个小家伙,虽有小智,但大智则无。
帷幄之中,或可讨巧;当街之上,或可跋扈。但若置身于纷繁复杂之人际,则利弊权衡,实非其所长。
此子大抵为孙权所驱策,犹刃之在握也。
果然,于孙权之前,谄媚多时,孙绰和孙恭兄弟终露其锋,道其本意:“从父雄踞东南,无暇以事天子。绰仰佩从父之威,愿与恭弟,代从父前往许都,以尽臣子侍奉天子之责,未知可否?”
一众孙氏子弟面上皆或多或少露出愤懑之色,孙绰、孙恭昆仲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勃勃与跃跃欲试,及高坐其上之孙权的平静如水的面容。
且不论孙氏子弟之窃窃私语,班列之前,即便是素日热衷于向许都表臣服之张昭,此刻亦低垂其首,目光紧锁于地,仿若细数蚁行,不敢稍有置喙。
实则是,今时不同往日,张昭已不能如孙权初继大统之时,为其决断。
无论此乃孙权自导自演之局,抑或孙绰、孙恭二人自行其是,皆非张昭所能代为孙权做主之时也。
此宴之上,无人真正专注于饮食。
坐于曹丕之后的郭婉亦不例外。
她未专注于席上佳肴,反而在孙权与二子间流转目光,此番情景,她已洞察其要。
孙权已然决意,欲向朝廷纳质!
至于质子是送往天子之处,抑或曹操之所,此皆非关键。
要者在于,曹丕一行此番并未徒劳无功!
曹操所托之事,即将孙氏子弟带回许都,曹丕又岂会在乎质子为谁,他只关心能否顺利完成此任。
能成此任,则曹操之嫌可稍减矣。
郭婉边啖案前瓜子,边析其情。
孙绰、孙恭二子,似受乡间游侠之风所染,私欲难驯。
估计是前几日,一经孙权片语撩拨,便妄自尊大,以为从父之主位乃己家囊中之物,遂慷慨激昂,愿为孙权仗义直言,远赴繁华许都求取官职,是以有此番席上之景。
凡此种种政治举动,皆源于孙暠一族对孙权继位之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