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盈眼角轻跳,硬着头皮回答道,“大魏同色而婚,妾与使君皆为良人,于礼于法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萧应问哼笑重复了一遍,片刻后,他了然颔首,“的确。”未等李辞盈顺下这一口气,那人却忽地撩袍立身上前。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殿中唯一一盏光源,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威压顷刻化做阴影扼住她的喉咙。
那人长腿轻迈,行到咫尺也没有停下的打算,离得近了,华衣上染着的月麟香直直扑到鼻尖来。李辞盈慌忙退了两步,脚后踩空险些摔倒,好在混乱中手掌按住了一旁的堆花案几,勉强站稳。
“你——”李辞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呵斥,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掌已擒住她的颈子。
“既然一切合乎礼法,那么——有人实在不必听从我的话到这里来。毕竟以你我二人的身份,并无任何理由能够私下会面。”萧应问笑了声,变了个懒散的语调,像与友人叙闲话般轻声道,“又或许,是有人做了善事忘记留下名姓,害怕别人不能夜半上门报恩?”
李辞盈心里猛地一颤,勉强笑了声,“妾不明白世子说的话。”
“不明白?”他低低地哼笑,眼神在她周遭巡梭一遍,右手忽然握住她的臂膀,手指隔着薄薄的绯罗纱慢慢向下,最终扣住她的腕靠向腰间。
实在不必思索这个男人是否见色起意,他左手两指始终紧紧按在她跳动的颈脉,面上神情寂冷,幽灼的一双眸子盯着她,凉得像在看死人。
她触在那条暗金束带,一点点凉意从指间窜上来,彻骨的寒意冻结心脏,又随脉络蔓延四肢百骸。李辞盈面色渐渐发白,紧紧咬唇不语。
“诸差使追捕罪人而力不能制,告道路行人,其行人力能助之而不助者——”(注1)
萧应问顿了顿,笑道,“夫人通读《魏律》,且与我说说,此行人该当何罪?”
李辞盈想说什么,一启唇却好似有棉花堵住口鼻,她实在颤得厉害,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低冷的嗓音裹挟天生上位者不可逾越的傲慢,手指收紧两分,女子白皙的肌肤立即洇出一枚嫣红的印记。
李辞盈艰难地吞咽一口,说道,“行人力能助而不助者,当以不救罪论,杖——”她顿了顿,放低声音,“——杖八十。”
难为她记得一字不差,萧应问咬得牙齿轻响,“若是此行人知而故犯,更有甚者,料定差使枯骨之馀,掠其财物奔逃——”他慢慢将那只荷包塞进她手中,居高临下地睨视,“——又当如何?!”
一道白色霹雳落在西窗,照得内室如白昼一样亮堂,那双璨明瞳子中的惊疑和恐惧几乎凝出实质,李辞盈下意识攥住那个荷包,脑中飞速滑过数个念头。
不可能的,那夜无星无月,他的伤又那样重,幽云林中雾霾漫漫,仅凭零星几句话语,怎可能就认出她来!?
先以改籍之事诱她放松警惕,后又引出《魏律》之说…进入此间后永宁侯世子的每一句话是步步为营的陷阱,只为让她不打自招。
三年前偶然得到的那只荷包她早用剪刀绞成碎絮,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他如何能给她定罪?
李辞盈悔青了肠子,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正如永宁侯世子所言,若非她心中有鬼,何必冒险来这里确认他那枚天杀的云纹荷包以求安宁。
事已至此,她也晓得萧应问只是怀疑罢了,李辞盈极力镇定下来,松手将荷包坠回原处,扬唇道,“如此大逆,按律自当押监候斩。”
她突然其来的镇定倒让萧应问很意外,但他兼刑狱讯问数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硬茬不知遇见多少,现下不说实话不要紧,只要进了台狱,剥下一层皮来,不愁她不认罪。
只是她——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定神看过身前的女郎。
素闻陇西出美人,李家三娘的确颜色不俗,因着品级不高的缘故,今夜她不过梳着时下兴起的惊鹄髻,鬓边并两支长短不一的海棠花步摇,耳佩两枚鈒花银坠子罢了。
饶是如此,方才于殿中参宴,她实在容光耀耀。
此刻芙蓉面上略显苍白,仔细瞧瞧,却较她皎然时更多几分我见犹怜。
这样的女郎若是进了台狱,那群小子迟早得露馅,只得他——
萧应问散漫地笑了声,接下她的话头,“那便听从夫人所言,即刻便随某往台狱一趟。”
他盯着她眸底涌上来的惊怒,靠近一步,抵在耳边低声细语,“只是请夫人回去问话罢了,飞翎卫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