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快乐哈~
师尊,活着好难
晏伽走到长明镇外的时候,已是精疲力尽。他抬头看着雨后如新的石牌楼,默然了许久,才抬腿继续朝前走去。
他真的要支撑不住了,被追杀了一天一夜,浑身伤痕累累,那些豺狗一样的追兵显然是冲着置他于死地而来,又或许是得了谁的命令,必得将他先灭口而后快。
心口处疼得厉害,那里的剑伤是最深可见骨的一道,挥剑的人必定是下了死手。晏伽纵使再能以一敌百,面对数千灵修声势浩大的围攻,他只能节节后退,也免不了被伤得几乎断绝了经脉。
更何况,他在这之前就已经虚耗过多,几乎透支了大半法力回到越陵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在拜月顶上撞见了那些举止异常的灵修。
那分明是被混沌侵身的症状,晏伽脑海中那些尘封的恐惧与戒备再次叫嚣起来。那几个人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喉咙嘶哑着发不出声音,痛苦抓挠自己的胸口和脖子,晏伽施过了驱邪之咒,却并无多大效用。
情急之下,他想起乐佚游曾经告诉过他一个法子,若活人被混沌侵蚀不深,可以暂且用他的血来将其彻底拔除,虽然对方十有八九会法力全失,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仙盟大会前半月,晏伽忽然感觉不周山方向传来异动,便前去香绝谷查看,发现建木有虚弱之状,于是在将盟会事宜全部交托给怀钧之后,自己返回了香绝谷,在建木之下再一次献饲自己的法力。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和数年前一模一样的痛苦席卷了他全身,但晏伽只是趴在地上剧烈地颤抖,除了喉咙中偶尔滚过的一丝呜咽外,连半声痛叫都没有发出。他心想自己若死在那里,怕是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到建木饕足意满,晏伽躺在水塘中看着谷口的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又挺过来了。
他开始明白当初乐佚游对他说的,为什么越陵山历任掌门都没有太好的命,这些人行于无尽的路途中,无灯无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能不能来得及传给徒弟自己毕生所学。因此历代掌门在继任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着手挑选有天分的弟子,而他们的徒弟也终将重蹈覆辙。
大道至孤,晏伽本可以忍受这一切,但是真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他也真的无法不去恨。
若他的痛苦能被人听到,哪怕只有一人,他至少也能有所慰藉。但那些喊杀犹然在耳,他听到无数向自己索命、唾骂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点点将他的脊骨击碎。
身上实在太疼了,晏伽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到长明镇的。他看着镇子上一如往常安详的光景,那是四年前他和师尊从灾劫手中救下的一丝希望,在这荒茫戈壁上再度生根发芽,数年坐落于此,一派欣欣向荣。
来往的路人都很惊异地看着他,心想看这少年人虽说模样血淋淋的甚是狼狈,穿着却还算不俗,怕不是被人寻仇才逃难至此——仙道中也常有此事,仙巡官的手并不能管到所有的冤冤相报、快意恩仇,寻常人不懂这些恩怨,只知道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可怜,也很委屈。
晏伽一路向镇子里走着,手里握着他唯一傍身的倚仗、一把从尸体上摘下来的中品仙剑,虽说与他并不算契合,却勉强还能用,至少能让他不那么快就被那些义愤填膺的灵修们乱剑砍死。
他坐在街上看人来人往,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看到那些被侵蚀的灵修身上是孙氏的校服时,他便已经觉得不对,但还是割破了手掌以血驱邪,以至于被众人明晃晃撞见的时候,他浑身血迹斑斑,手上一把染血的剑,怎么看都是真凶确凿无疑。
怀钧那一剑并没有伤及他的要害,晏伽清清楚楚看到徒弟脸上崩裂的表情,明显没料到会是自己。他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年少气盛,若凭一时意气或旁人怂恿,难保不会沉不住气,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也不能全然怪别人,晏伽还没有告诉怀钧关于不周山和建木之事,从前想着能迟一迟也好,免得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却没想到成了今日自断后路的苦果。
当务之急是保全越陵山的名声,而非他一己之身。权衡之下,晏伽立刻决定破釜沉舟,在仙道见证下叛出了越陵山,并且一举出手伤了数十个阻拦自己的仙门子弟,俨然是鱼死网破之势。
然而那些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倒不如说,是孙氏。
孙焕尘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如此费心布局,却不似对方的手笔,必然有高人在身后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