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丢下这个卧底。
如果不是因为那双曾经浮现过哀伤的,蓝灰色眼睛。
组织里的人是没有这种情绪的,琴酒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组织成员的眼睛里看到过。
他们是疯狂的,愤怒的,激动的,极端的,把死亡当做日常,把枪响当做音乐。
哪怕是组织里的卧底,也在努力的伪装,用这些情绪来掩盖自己的坎坷不安,掩盖内心的正义感。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坐在安静的书房里拉开窗帘晒太阳的时候,琴酒也会去试着换位思考,然后他能感觉到这些卧底的心里在流泪。
他们把悲伤压抑在心底,带上合适在组织里生存的面具。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换位思考只是想要更好的抓捕他们。
至于为什么曾经看到过……
琴酒在开车中看向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扭头看着窗外浑身紧绷的男人。
车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琴酒在一个入秋时节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在二十年前,第一次见贝尔摩德的时候。
那时的他才目睹了一场死亡不久。
把他从雪地里捡回家的养父母,因为金钱和未来大打出手,在争吵中挥刀相向,完全不顾及年仅五六岁的孩子还躲在房门后悄悄看着他们。
他们争吵打闹了多久,年幼的孩子就看了多久,直到房间安静下来。
琴酒现在还能记得自己在养父母两人都倒在血泊里后,他做了什么。
他翻找出养母的联络器,在养母涣散的目光下拨打出他们记了半辈子的一串数字。
当时他在讲什么?
在讲让养母再坚持一下,我很聪明,记住了这个号码,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
于是那串数字喊来了一个优雅貌美女人,她在目睹了血腥的场面后还能朝着他笑。
但是这个女人来迟了,两具尸体已经在炎热的夏天里死透了。
她带走了年幼的孩子,并喊人来处理后续。
琴酒记得,贝尔摩德本来想将他丢去孤儿院,结果因为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见了一面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后就是那种带着哀伤的眼神。
年幼的孩子根本不懂,悲伤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或者说已经过了最合适的时间,现在再来悲哀,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时至今日琴酒已经忘记了贝尔摩德说了句什么,他只知道,贝尔摩德哀伤过后,将他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乌丸莲耶。
他有了新的监护人,在拥有新监护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名字……
乌丸莲耶剥夺了他第一任养父母为他取的名字,固执的给他取了几个昵称,一直到他获得代号,于是人人都知道称呼他为琴酒,而不是什么“小雪花”,“小月亮”,“小羽毛”。
回忆起那段无奈的历史,琴酒感觉自己练就的稳定心态可以有所起伏,他终于想到自己为什么要把诸伏景光喊上车。
贝尔摩德在哀伤一个本来逃离了组织的孩子又重新回到组织,还落到了乌丸莲耶手里,未来再也没有自由。
她在年幼的琴酒身上看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影子。
而诸伏景光哀伤的是什么?
他一个卧底,为什么敢正大光明的去哀伤?
琴酒不觉得诸伏景光是活腻了于是做出引人讨厌的事情。
所以他对此感到好奇,他讨厌谜语人,但不代表他是个急性子。
正相反,他很喜欢捕猎,喜欢狩猎的过程,不管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他会达到目地。
乌丸莲耶让他不要那么快将卧底除掉,那么他将人放在身边观察观察,也是可以的吧?
琴酒觉得诸伏景光是一个有意思的卧底,虽然这种有意思会吸引一些不好的情况,比如让他被自己发现。
但是这种情感丰富的家伙是不适合成为卧底的,所以还不如被他发现。
最好他可以快一点搞清楚,诸伏景光在想什么。
琴酒对此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他的第六感在提醒着他不要去触碰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诸伏景光是卧底,所以,他才会感到危险。
琴酒的思绪在开车的时候胡乱蔓延,这并不妨碍他直接把车开去组织名下的医院。
停好车子后,琴酒粗暴的将靠在副驾驶位置上昏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