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紫宸殿,石秉昌怒气冲冲,脚步也是极快。
一路步下青石阶,行于殿前广场,头顶阳光正盛,心底阴霾满布。
老国公心神激荡,有种为国悲哀的莫名感。
这刻正走着,便听身后有人呼唤:“缮国公,请留步!”
石秉昌回头看去,却是兵部尚书李恩修,户部尚书齐奉联袂走来。
石秉昌看了他二人一眼,沉声道:“两位尚书大人有何事?”
李恩修年事已高,有些走不动路,跑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这刻跑到石秉昌身边,摸着白花花的胡子道:“缮国公你这又是何苦呢?非要顶撞陛下?若是圣躬不宁,岂非大错?”
石秉昌便哼道:“陛下昏聩……”
齐奉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恐道:“缮国公,慎言啊!”
石秉昌推开齐奉的手,雄迈昂扬道:“老夫可不怕,陛下若是不喜,便斩了老夫好了。这些年他斩过的功臣还少了吗?”
石秉昌身为武人,颇有几分武人之豪迈,便是对皇帝也敢硬刚。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仅仅是个人原因,更有时代背景的因素。
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朝代,臣子对陛下都没有那么恭谨。
毕竟皇帝也是靠臣子来维持天下的!
华夏两千多年封建史,能把臣子当奴才的,只有一个清朝!
要不怎么说清朝是最恶心的朝代呢?不是因为他们无能导致外寇入侵——其实换了任何朝代末期,都免不了这种事。
真正恶心的就是他们大幅度强化了天子集权,打压人性,反对谏言,臣子自称奴才,动辄下跪。
而在这之前的许多朝代,一般情况下,臣子见君只需作揖行礼,无罪过和特殊情况一般无需跪拜,若随便下跪只会被百官不齿,更没有自称奴才的道理,面对君上的无理要求,也是该顶照样顶,最出名的就是魏征。
如今楚朝也是如此,都察御史,科道言官,各部给事中等闻风奏事数不胜数,太祖更有言:天下无因言获罪者。
所以朝堂兴盛之时,百官对刚皇帝乃是常有之事。
但昏君是干嘛的?
你顶我我不能杀你,但我可以不用你啊!
于是一波波的换,专挑说好话的,时间长了,风气变了,言官们弹劾异己上心,谏言皇帝无能。
如今还敢向皇帝扎刺的,满朝文武大概也就一个石秉昌了。
老爷子是四王八公之一,承父爵,在太宗皇帝时就随侍伴读,三朝元老,功勋彪炳,实实在在的活化石。
活了七十有八,都快和楚朝同寿了,不怕死!
见他如此这般,齐奉和李恩修同时摇头不语,也不和他多说什么,就此走开。
文武有别,双方也不算朋友,肯劝你一句已尽同僚之谊,你爱听不听吧。
见两人离去,石秉昌哼了一声继续前行,只是老眼中却闪现精芒。
步出天央宫,上了自家的车。
车子一路沿着青石大道缓缓而行,待至南门大街时,石秉昌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话,马车来到一处巷子停下。
石秉昌下了马车,示意马车继续前行,却是向着巷内走去。
巷子很长,两侧有槐树茵茵。
入到深处,便是一片宽广大宅,正门处是“宋王府”三个大字。
石秉昌过王府而不入,沿小巷继续行进,直至来到侧后方一处木制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门开,一名短衣小帽的仆役站在门口。
看到石秉昌也不说话,自请进入,随后探头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将木门关闭,上闩。
石秉昌便沿着那抄手游廊继续行进,绕过一片香榭庭院,自入旁边一间仿佛遗世孑立的小木屋。
入了屋内,便见屋内端坐一人,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缕黑髯,头扎布巾,身穿布衣,看起来仿若一名布衣书生,面容肃穆。
屋内陈设简约,只得一张黄杨木书案,上陈一个漏铜雕花笔架。
此刻那中年男便自铺着一张宣纸上作画,见石秉昌来了,直接弃了笔,便在好好一副山河锦绣图上盖上重重墨渍,步出案后。
此时石秉昌便对男子作揖:“见过宋王!”
眼前男子正是楚神宗第四子,宋王方玦。
宋王已出了书案,将其搀扶:“缮国公不可如此!”
大楚开国虽有四王八公十二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