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去留攒着一个大金宝贝,在铜牛跟前踱来荡去,她经手的金沙银煤也不算少,这等触手冰凉,入手沉淀的东西,还猜不出产自哪里。
江谈夙与偃枉然同时推门而入,她返首,挑起半边眉。
偃枉然睇她一眼,意味警告,坐到位置上,江谈夙倒没坐,接过她手中物品,瞧了瞧,说:“像是一个角。铜牛上长角是什么讲究?”
“我也不知道。这不捎回来让两位大家掌掌眼。”云去留不感兴趣其渊源,关注点全在这铜金的产地上。
偃枉然只看了一眼,道:“古籍上记载,太上老君的坐骑是一头板角青牛。”
江谈夙一听“太上老君”四个字,当即兴致浓烈,带着角捧到偃枉然面前,一副求学姿态。偃枉然一指将她与牛角推远一些,她身上未散的紫逍遥味道有些熏热。
“抱歉。”江谈夙不自觉忘了两人不熟之事,退后一些。
退后太多了?
她瞧见偃枉然似乎在丈量地面的距离,不过只一瞬就抬起头,他很是君子地解释:“板角即青牛额头上的角。板角青牛只在盛世时才出现。”
江谈夙捧住角,喜悦之情不加掩饰,直说:“圣上修道多年,若听闻太上老君的坐骑降临凡间,而且只逢盛世才出现。他一定以为,天上神仙都在称赞他治理的国疆昌盛繁荣,称赞他是千古一代明君。”
江谈夙双颊飞红,这何止是圣上意会的上天嘉奖,这也是属于她的嘉奖。
偃枉然无声笑开,摇了摇头,无奈与纵容:“你将此物献给皇帝,正中他下怀,夙姑娘这回要得一个大封赏了。”
江谈夙也不委婉,在偃枉然面前,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般拘谨,许是他不是朝廷中人,不会与她争权夺利。
“即便皇上要封赏,底下一帮大臣也会说什么女子为官,不能与男子同起同坐。要么就说我爹是内阁宰辅,日后一门两勋,定会助长结党营私的风气。要想保全我爹的清高,表率天下,就不会给我太多实质性的奖赏。”
江谈夙知晓其中利弊,但还是很不服气。
偃枉然摩挲着茶盏边缘,轻描淡写说:“实在不行,我给你捐一个大官。”
嗯?
江谈夙回神,看了看他,枉春楼再阔绰,也未免大气过头了,忙说:“多谢偃楼主厚待。若我捐个大官做,弹劾的札子肯定雪花一样飞往宫里,到时候为难的还是我父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朔的规矩真多。”偃枉然掸掸衣袖,无心说了一句:“倒不如去塞外生活,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
“偃楼主说笑了。笼中鸟怎么飞过贺兰山,饿都饿死了。”她捧着金牛角,又正经道:“板角青牛的事,还望两位暂时保密。”
云去留:“你不用瞧着我,楼主已经提前封了我的嘴。再说,什么板角青牛,我半个字也听不明白。我只问楼主,可有办法知道铜金的出处?”
偃枉然这才起身,从江谈夙手中接过牛角,摸了摸,上面经由河水长久冲刷,光滑无比,他用掌心熨热,拿捏功力,使之不至于变色,再仔细瞧,道:“有了。”
江谈夙凑过去,云去留举着灯照亮牛角,二人脸上微微变色。
牛角下端刻着两排小篆,内容大抵是,此青牛乃迦萨甘的神仆,养在神杨下,由北羌人进贡给汉朝。
“迦萨甘是一部分游牧人信仰的天神。”云去留的母亲是塞外人,听过北方创世的神话,解释:“混沌初开时,迦萨甘用一头青牛与犄角支撑起天地。”
“这倒有趣。对于大朔与塞外人民而言,青牛与角都是神物。”江谈夙感慨,又问:“那神杨又是什么?”
云去留:“说的是世界上第一颗生命之树,神杨树。不知真假。”
“大朔之外,三处地方有羌人,一处是蜀地至大理国,另一处是西藩祁连山,还有一处是鹘夏北部黑水城。既然称为北羌,应当是最后那处。”偃枉然侧看,江谈夙半边脸在暖黄烛光中安静凝思,唇上反映饮酒后残留的薄粉,她抿了抿,印上水渍。
江谈夙:“黑水城以前是张掖郡一块荒地,若要追溯到汉,那时应该是浑邪人居住的地方。西汉冠军侯攻破陇西时,浑邪王降汉,这青牛可能就是归降的贡品之一。”
她偏头,恰巧撞见偃枉然的视线,碎星流光在漆黑中闪过,又沉寂幽深。
她又不自觉靠近了吗?忙赧然轻撤半步。
云去留在一旁兴奋击掌,说:“黑水城就在额济纳河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