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若是说不明白,我也得把话说明白了。劳烦你回去告诉姨母,让她少起些这样旁杂的心思了,闹得很。”
到底是个什么旁杂的心思,二人彼此当然心知肚明得很。她把话说完,就这样干脆地晾在一旁,再不去看身边的人在做什么了,抬着头瞧云边的星辰。原先挽地齐整得发髻有些松散,她想黑夜里总能容忍她没规矩些吧,便继续安静地支着脑袋等着云翠来寻她。
卫籍方才听她这话,觉得她似乎是有些恼了,心里有些慌乱。“你……好像有些讨厌我,若你方便,我想问你是为何?”
她眨了眨眼,犹豫了许久,却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讨厌他吗?或许是有些讨厌的吧,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换成是谁恐怕都不太好受,方才那所谓宴席上他倒吃得欢,她不成,她得顾着许多规矩的,于是到头来难堪得里外不是人的也就她一个人。只不过他们都是这局中人,她也不好真的怨怼上他,况且就这么一日的功夫,好歹他也没做什么实在不合规矩的事儿。
可她又觉着实在不合理。其实也并非她自大,只是这么多年,但凡听些外边的事儿的人,估摸着也都知道她和王家的事儿吧。卫家虽算半大个隐世家族,也不至于一点儿外头的风声都听不见,若是真的用了这个理由,怎么听都觉得太牵强,倒像是故意避着似的,分明她二人各自都没错。
良久,她在一片沉默中终于开了口。“我的事儿,你莫非……不知道吗?”
卫籍终于松了口气,想着有回应便是好事儿,前一句与后一句之间顿得时间久些也无妨,至少能证明她不是真的记恨上他了。他释怀地将几缕落到胸前的发丝重新拢过肩,“自然是知道的呀,但……”
这下韵文惊了,转过身来面向他,言语也磕磕绊绊起来:“你、你知道?你知道你还听了姨母的安排来同我一道搞这个尴尬的相看,你这、成什么体统!”
虽说她实在是想摆脱掉这门婚事,可到底她也不敢违逆先皇定的事儿,也就只好靠自己的本事去狠狠发力,想着成事在人或是在天都无妨,至少自己不会落下遗憾来。可顶着风浪眼儿里做这等子事儿,这种胆子她是借一万个来也不敢当的。她如今的境况,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同旁人看对眼了,不说她这样任性的后果会给她们周家带来多少麻烦,就是对于那个假设中的看对眼了的小郎君而言,也实在不公平。
借着月色,卫籍能清楚瞧见她眼中的无措和慌张。他不想让她对自己设起厚重的防备,不论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责任义务。黑暗中,他略微将自己的身子往着她的方向挪了挪。他似乎触碰到了她的手,愣神中二人迅速地撤开了,虽然只有一瞬间,她的手上的温度依旧停留在他的指尖,弥久不散。他看着她扭过头去,大约是抿着唇小小地“记恨”上他了,他握拳捂嘴伴咳着笑了笑:“瞧着是个温温柔柔的人儿,原来着急了也能咬人,我方才话也还未说完呢。我是知道你的事儿不错,但我想,你大约也是不想就这样听命的。”
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她面上依旧不懂声色:“我与卫郎君素未相识,今日不过这‘鸿门宴’上短暂一见,卫郎君又何以见得?”
“你若真有这心,今日我也不能在这儿见着你不是?”
倒是有几分道理,她无法辩驳。也许是因着白日里在泽霖轩里边说了好长一番话,夜里又吃了酒,她忽然觉得这日子过得很累,一言不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对他的话的认同。
面前落下几片椭圆形的小叶片来,是春日里还未结果的枣树,伴着小小的花瓣的清香气,倒是叫人清脑明目。庾家人似乎很爱枣树,风一吹,满耳都是叶子簌簌的声响。只是大概是被风迷了眼,她眼里有些痛,跟着鼻头有些酸,控制不住地落了一颗泪。泪珠热热地滑落出眼角,在脸上行着正轨时忽而被一阵清风吹得有些歪,它落到唇角,陷进去。泪很咸,也带了一丝苦。
她回想起过去在周府,阿娘动辄便坐在庭院里发呆,脸上很少能见到欢喜的神色。原先不懂,如今自己还尚在闺阁里,便已经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她有些恐慌,拿衣角拭了拭泪。其实她向来不是个爱往心里面藏事儿的人,即便是要藏也藏不深久,阿娘说总将心事儿藏掖着不说出来,只会憋得慌,心是会生毛病的,万不能蹈她的覆辙。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阿娘如今在泰山郡,日子过得怎么样,以前那些欺负她的人有没有来,这么长时间也就写过一封书信,她怪想她的。
卫籍察觉到她的动静,柔着声音想缓解她的愁思:“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