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样暖和?的五月时节。
那个怯懦的小女郎被她阿娘带着到了正厅,行了礼道?了祝词,随后便?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去紧张地拧帕子。
卫夫人?将他往人?群后面拽了拽,弯下?腰同他说,瞧见那个生得白净可人?儿的小女郎没有,那便?是汝南周氏唯一的明珠,是先帝钦定给他的未婚妻。
他看她整个人?缩着在抖,手上却忍不住往桌上的糕饼探去,笑着张口同他阿娘道?:“瞧见了,瞧仔细了。”
犹记那时候他正值上学堂,阿菟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文章,许久之前便?开始扬名在外了。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学堂,夫子最常将他同阿菟相比较,只因他们二人?是亲兄弟。
可也正因为是亲兄弟,他才总觉着,王羲之就好像那天?上的太阳,光芒刺眼让他看不清世间万物。他就这样逐渐隐埋在他的光辉下?,看着他的文章不断被人?称赞,什么流水宴诗会也都只给他递帖子,外边人?家的讨论风声也不断传入他的耳中,都说他若不是长王羲之二岁,想必这道?先帝定下?的婚事也落不到他身上。
那段时间的夜里,他不爱点?烛台,总是只让尔风替他点?一盏小小的油灯摆在屋里的桌案上。入了夜,那团细细长长的火光便?成了唯一耀眼的光芒。可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发觉,原来在夜里点?一盏油灯,这偌大的世间,最黑暗的是那撑着灯油的灯座。
心性敏感的人?儿是最容易将自己?代入身边的事物的。阿菟就好像这燃了灯油的焰火,璀璨明亮,只要灯油一直在,便?能一直闪耀。
而他是那盏灯座。
于是在后来的许多夜里,他都必须点?着一盏油灯才能安睡,至少在夜里,他并不是那漆黑一片中被吞没了的人?。
后来阿耶带他握住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柄剑,开始教他习武,教他读兵法,哪怕是抽空自洛阳来颍川参加这宴席的空档,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于是那日他悄摸着从?正厅里边溜了出去,带着他的短剑在后院里习武。剑刃划破气旋,卷着落叶从?地上飘起来又再?度落下?,舞着一个个绚丽的剑花。
他将那柄短剑收了起来,环视着眼前的景象。庾府的后院很大,小桥流水,柳叶桃花,虽坐落在颍川,却也不难看出这一方宅子的主人?也是花了许多心思在里面的。他虽没去过?江南,却在当时觉着,若是自己?去了真正的江南,想必也应当是这样的景致吧。
他眼尖地瞧见那河岸旁,有人?往软草里摆着渔具。一杆鱼竿一袋网,一件蓑衣一斗笠,自古以来是多少隐士名家所向往的安逸宁静的生活。
他在钩子上套上饵料,便?往河面一丢,静静地坐在那儿,从?头上那白日变成金灿的夕阳,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就这样安静地候着,忽得听见身后有草垛摇叶之声。
无风便?是有人?。他回过?身来,是先前在正厅里瞧见的周家小女郎,依旧是拧着帕子满眼瑟缩,却是在瞧见他转过?身来后轻轻拍了拍前胸,给自己?顺着气。
“是你呀,就你一个人?嘛?”
他点?点?头,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糕饼来,离他远远地坐着。“你是不是也觉着,这正厅宴席上大人?太多了,太吵了,所以来后院躲清静的呀。”
星亮干净的目光望着他,籍之有些不敢抬眼去看她。“是。”
“喔。”
待籍之重新?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水面时,却发觉自己?手中的鱼竿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抬离了水面。竿动则鱼动,她的出现惊了他的鱼儿,也同样惊了他的心。
反正鱼儿也钓不着了,他索性将鱼竿重新?扔在草里,抖着衣袍起了身。那小女郎疑惑地讶叹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着发了声,声音有些愧疚。“对不住小郎君,是我?将你的鱼儿惊走了。”
她坐在后院户外的矮石凳上,浴在灿阳之中。籍之回过?身,站在柳树的树荫下?望着她,看她手中抱着糕饼,像九天?之上的仙女落入人?间。
那一瞬间他想起来早些时候他阿娘同他说的话。这个像仙女一样的人?儿,是他那未过?门的正妻周氏。
可望着这样的她,他的内心忽而有些害怕。像他这样常年掩在阴霾之下?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如同灿阳一样的她?
他看见她起了身,亦是有些谨慎着朝自己?走来,越发不敢去瞧她的眼了。
“你好像并不喜欢阳光。”她停步于他跟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