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看这个?
他粗略翻翻,那厚厚一沓文件里,只有第一页是他亲手交过来的原件,其他内容全部是假的,甚至还有几页报告单上煞有介事地标了会议时间和参与人。
文件最末添了两页渝州本地医院的诊断,确诊萧山雪脑部受损无法复原,导致病理性失语和智残,未检出向导能力;祁连则是未结合哨兵。
那张诊断单上还盖着渝州铁山哨兵事务所的鲜章。
他和萧山雪压根就没去过那个医院,老陆也知道球球已经康复——
也就是说,陆千里和陈文广早就料到铁山所不安全了。
他们一早做好了假文件,以弱胜强、迷惑视线、让地塔放下防备。只要他们还是未结合的哨兵向导,就还有利用价值,地塔就不会轻易把两个人一起干掉。
祁连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怎么会有人舍了命地保护自己?
他把文件放回原处,打开第一个抽屉按着会议时间去找老陆的记事本,可翻来翻去还是没有发现。祁连心念一转,既然知道是假的又何必去看,便把手伸到那摞本子最下边,果然摸到了一个钥匙状的凸起。
老陆用黑胶带把钥匙粘在了底板上。若是地塔的人摸黑进来,光线不好压根看不见。
姜还是老的辣。
祁连顺利打开了第三个抽屉,里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背包,里边赫然是一把vz61蝎式冲锋枪,还有三个20发备用弹匣。
老陆连他无法带枪的情况都想好了。
祁连突然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其实他们说到底只是陌生人。祁连和萧山雪终究会离开渝州,而陈文广和陆千里则只是两个战时充人头、战后守边疆的孤寡老爷子罢了。他们扛过枪炮负过伤,最后只能杯茶盏酒在家乡的山沟里寄余生;一静一动配合着躺平了此一生有什么不好,偏要一把年纪跳着脚替他们两个人出头?
祁连摸着枪,觉得比起来自己好自私。
躺平是挂着求生借口的利己,吃了亏蹦跶着保护萧山雪也是利己;他不辜负身边人因为他们先对自己好,就算是温和待人,多少也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对萧山雪好是因为爱意,可陈陆二人对他只是仁义。
他都快不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了。
祁连扪心自问,自觉是个用利他做借口来利己的贼人,连萧山雪的天真单纯都配不上,哪里配得上陆千里和陈文广的拳拳之情。如今站在那七歪八扭的“仁义”面前,竟像是一记耳光,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从来都利己,也从来都罪己。
他像个被父亲骂得良心不安的崽种儿子,把背包猛地甩到背上,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不仅要让萧山雪活下去,还要让整个铁山所的人都活下去。
可紧接着他按照陆千里的指示在后院小楼二层人少的房间里搜索,却毫无发现。
刚刚的雄心壮志被当头一瓢凉水泼醒,他走出房门在二楼门廊上颓然朝下看,却意外发现原先萧山雪工位旁的大空调上不知何时放了个纸盒子。
他确信之前这东西不存在。
“祁连,那是你的东西么?”旁边的女哨兵说,“今天早上我还在卫生间那边看到了,怎么放这么高?”
卫生间那边还有一个?
祁连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姐,你在卫生间边上看到的?”他挤着笑问,“真是这个包裹?”
女人见他问得认真,便瞧了瞧,话里犹犹豫豫:“我当时看见是在卫生间门口的清洁车上,后来不知道被推到哪儿去了。乍一看像是一模一样,我以为是同一个。”
祁连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既然不止一个,看来大概率是破片炸弹一类能散布杀伤的遥控武器。
时间有限,一个个找到拆了不是上策,还有可能害了陈文广。祁连焦虑得胡乱应和她几句,便抱着纸盒子出门进了杂物间。
周围虽然热,却终于安静下来。
炸弹的原理其实很简单,电源、指示灯和引爆器形成一个通路,再由一条连接着遥控模块的电线单独将引爆器短路,使之无法工作。遥控模块收到信号之后放电,给引爆器通电后便能爆炸。
祁连凝视着那个纸盒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拆过弹了。
他先把纸箱打开了一个小缝,把手指伸进去确定里边没有机械导火索,这才屏住呼吸、缓缓打开了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