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无言以对。
那是一个他理解不了的世界,仿佛就没有一丝光亮,情感也不必有,强弱秩序就能代表一切,就连床笫的乐趣都能被强行解读为征服和或者献祭——而在祁连看来,依偎、照顾、欲念,都只是爱意中萌生的血肉而已。
他不觉得莫林是人,不过好在莫林也不觉得他是人。
“你瞧,你根本不懂他,他却主动伏在你的阴影下亲吻你的懦弱,这是不是很奇怪?我有想不明白的问题,而你似乎不仅能搞明白很多复杂的事情,还能忍受眼睛里的沙子。”
莫林似乎有些没耐心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条蛇一样把头伸过来,几乎顶在祁连的枪口上。
“我问完了你就懂了,你只需要回答我,玩还是不玩。”
“如果我不玩呢?”
“不玩也是一种选择,我会因为悲伤而死去,”莫林笑着说,“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当然也有杀死自己的勇气,办法嘛,就更多得是了。”
祁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是第一次不动手,反而用嘴打。
他自知不是游星奕那种巧舌如簧的人,更没有白羽的聪明和城府。祁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老实,或者太符号化了,怎么能被敌人抓得死死的,反抗不得。
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祁连很不舒服。
他现在只有拖延。下边的兄弟们弹药耗尽应该就会撤退;或者如果司晨他们能在那之前赶到,兵力也足够发起攻坚战,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那边萧山雪还是闭着眼睛,他似乎很累,样子像是睡着了,惨兮兮地被几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哨兵按着。他们并不用力,比起常规的避免反抗,似乎更像是几只温柔的手让他不要梦游。
这一切都太古怪了。
“还有问题吗?”莫林问。
“有。”
祁连指了指萧山雪那边:“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镜子,也是我的第二道保险,”莫林颇为大方地说,“如果你擒贼先擒王,我的人大概率会投降。但是他们不一样。你在对付我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付你的向导;而如果你选择先消灭他们,那我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做我该做的事情。我是你的敌人,他们也是。就算我能接受你打断我的手脚把我做成人彘,我也会想办法避免你不合作,也请你理解。”
说到这儿,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他的水杯,慢慢地啜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茶。
莫林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文质彬彬,相较之下祁连像个不通事理的精神病,就连萧山雪都变成了看热闹的人。哪怕这栋楼里发生的事祁连就算被火车撞了也忘不掉,可这里仍然是莫林的领域。
“怎么样?我说了这么多,足够有诚意了吧?游戏规则公开透明,我不会耍赖。你来吗?”
祁连退无可退,走到这一步他反而收了枪。
狭路相逢,勇不勇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就只有亮剑了。
“好,我陪你。”
星号都选自《哈姆雷特》
自欺欺人
莫林勾起嘴角,颇有待客之道地请祁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们左边是似睡非睡的萧山雪,右边是刚刚被踹碎的窗户,风吹进来,冷得像个冰窖。
但是莫林几乎是容光焕发。
其实这也是祁连头一次有机会看清楚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从体格和骨相上看,莫林本来或许并不太丑,只是脸膛像遭了天谴一样疤痕交错。他兴奋的时候疤会肿起来,周围泛着不同的颜色,譬如现在,他晒黑的脸上青红交错,像渝州那个厨房里被炒糊的一盘红菜椒。
而这盘糊菜椒笑嘻嘻地调出显示屏,一边输入指令一边说:“很好,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有话快说。”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又不能杀我。”
老式显示屏上原先的平面地图和哨兵信号闪了闪,突然有了立体感。莫林随手点开了一个人,上边显示出个人信息来。祁连骤然紧张起来,可仔细看看,这些信息的排列逻辑和奥德里奇并不一样,也详细得多。
奥德里奇应该是安全的。
点开的那个人是原先高卢站辖区的移民,名字里有个de,可能是很久之前的贵族,但是现在只沦落到在这儿当个普通哨兵。
真的很普通,家族过去的荣光不能给他换来小组队长的职务,甚至不能让他在相对更安全一些的大楼里参战。这个人三十一岁,膝下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和做洗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