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那些小向导,他们是不用上审判庭的。而你十九岁才逃出来,白雁也好,你也好,那之前的事情,不应该记在一个孩子头上。”
萧山雪执拗地问:“那后来的事呢?”
“师父说他会……”
“但那不是他的错,何况他和莫林并不是一路人。”萧山雪打断了他,“而且就算他要顶罪,你要怎么做才能捞他?像他最恨的那样去买卖权力吗?”
祁连语塞。
“祁连,我不想让你们承担所有的事情。我是个人,不是个等着你们救赎的废物。如果真像朱鑫说的那样,把我摘得干干净净,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会好做,而且枪毙朱鑫一百次怕都不够。”
从这个姿势祁连只能仰着头看他,萧山雪此刻眼带泪意,却一意孤行。
祁连说:“但是球球,我们不可能让你死。”
“我知道,”萧山雪反握住他的手,声音沉静,“你和师父对我也很重要,我不可能看着你们为我牺牲自己却闪在一边。你们已经商量好的部分我没意见,但是我会认罪,他们不可能宣判我无罪。属于我的那部分我会承担,你不必想着让我彻底变成个自由人,其他的想做什么随你,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事情牵绊。不要因为这个事情,把你的后半生都搭在还人情上,好吗?”
祁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萧山雪太倔,他答应不答应都不可能劝得住。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马鬃被萧山雪亲手斩断,祁连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进退维谷了。
朱鑫原本就不算主犯,量刑从死缓改无期也还是看得到的,只要后边好好表现总还有减刑的机会;可球球的定罪原本就非常模糊,真要让他吃几年牢饭也是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这中间的灰色地带太大,燕宁的人说他无辜,审判庭那群老头子能信吗?
祁连破罐子破摔地想,如果球球愿意不跟自己在一起,干脆让他跑路得了。
但书房的灯还是亮了一晚。
距离审判也没有几天,祁连早出晚归,早上天蒙蒙亮就跑出去,晚上披星戴月地回来。家里的灯往往是亮着的,是卧室里不拉窗帘透出来的温馨暖光。于是他就会在楼下稍微坐一坐,散散身上的烟酒味道,这才敢慢吞吞上楼,推开房门。
萧山雪在恢复期,前几天又折腾得累,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太好,就会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睡过去,直到祁连把他抱到床上才会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祁连也累,就没多想,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了两句,只当是他跟猫玩累了,全然没发现还在衣柜顶上飞檐走壁的猫跟这一幕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这几天他和司晨谈了很多次,两人控制不住地抽烟,烟灰缸被灰烬掩埋,四处漏风的站长室里烟雾弥漫。另一边阎王和无常也动用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套到了话,审判庭已经查验了萧山雪的体检报告,明天就要羁押,后天闭门审判。
但是莫林、朱鑫和他会分开审理,出于种种考虑,法官和陪审团的名单到审判当日才会宣布,这块祁连其实做不了什么。
这几天他见过了太多人,有人抄起手边一切坚硬的东西砸向他,仿佛这能缓解一点点来自于生命的悲戚;有人嚎啕大哭胡言乱语,说互助会地塔燕宁都是骗人的;也有人早已经开启了新生活,平静地说自己已经忘了,无所谓什么原谅不原谅。
一个人的痛苦在千万人的痛苦面前那么渺小,祁连每叩开一扇门就要被吞没一次,他甚至理解了球球为什么那么坚持想去死。他不一定有错,但他与他们是痛苦的因果。
可深夜回到家里,走过漆黑夜空里的繁星,又站在蒸腾的雾气和细密的水幕中,看到两只牙刷头碰头,镜子渐渐模糊,自己的身影辨识不清,上边露出一个简笔画的憨憨大狗。
祁连的手指落在狗鼻子上,他仿佛能感觉到球球画大狗时候指尖的温度。
他能终结掉这样的因果吗?
大狗笨笨地看着他。
祁连甩了甩头,冲洗干净自己就关了水,可走出浴室进入书房的一刹那突然觉得不对劲。刚刚他把球球抱进卧室顺手关了灯,而书房的灯是开着的。
可现在书房的灯灭了,卧室的灯却亮着。
就算是猫一脚把灯踹灭了,也不至于还能打开卧室门,再把卧室的灯也踹开吧?
祁连放慢了脚步,边擦头发边关上通往天台和浴室的门,轻声问:“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