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促其撤退,安知他日复有此幸?踏北于大昭,实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为求边军之无恙,集中全力以御强虏,当使踏北边军南撤,以踏江为要,重新构筑防线,则我边军近有天堑可倚,远无陷围之忧,宣虏何能为也?守踏北,事倍功半,守踏江,事半功倍,我边军不应再挂念寸土之地而不顾大局之重,南撤乃边防之长策,当速行勿疑!则边军可安,边境可宁。”
洪辽捻了捻胡须,并没有对洪思用的言论发表意见,但从他那双微眯的眼里流露出的笑意,众人基本上都可以猜测洪辽的真实想法。洪辽笑了笑,向众人一拱手道:
“让诸君见笑!也请诸君各抒己见,不要太在意,与大政方针无干,诸君只管表达看法便是。”
说是各抒己见,实际上,正确答案已然公布。
“公子说得好!就应该南撤,踏北不可守,必须南撤,边军方可保全”
“在下也赞成公子之见,公子真可谓远见卓识,深知我边军只困守不过是徒劳无功,南撤之谋,存人失地而人地皆存,不可谓不虑远!”
“说得极是!苦守踏北于事无补,反而贻误大局,长此以往,难免倾覆。依我之见,早就该南撤了!”
“是也!至今之苦守,真可谓审小计而失大数,徒逞勇武,而不明大局,若早就南撤,以踏江为屏,宣虏焉能造次!哪像如今投入钱粮无数却难见回报?我大昭边境可安也!”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对这些赞成南撤的意见,洪辽统统不置可否,可他却一直在笑,笑得越发大声,越发得意,越发得不知所以,仿佛他真的在和真理并肩。轻飘飘的笑声,如同一阵狂风,吹向飘荡在踏北土地上的无数忠魂,不知要将这些魂魄吹去何方……
“诸君大谬!”
一声铿锵有力的驳斥,将越飘越高的笑声与附和声都掷在了地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这声驳斥的源头望去,只见安仕黎巍然而立,正气凛然地注视着洪辽。洪辽心中一沉,但面上还暂且维持着和气,以温和的口吻对安仕黎说道:
“无妨,有意见,都可一叙。”
安仕黎顿了顿,将一口唾沫像一块石子般咽了下去。他原本是想像石建之说的那样,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可这些道貌岸然之徒的言辞实在令安仕黎无法容忍。所谓的“保全”保全的到底是何人?徒劳无功又是何等无耻之暴论?于事无补说的又究竟是谁?没有那些将士们披坚执锐、死命抗敌,这些人如何能在此坐谈?可这些残酷的话语,便是这些“仁人志士”们的回馈,他们从不感恩,他们心中只有轻蔑,他们永远只会坐在尸骸堆砌的城堡中对供养他们的人颐指气使。
安仕黎彻底无法容忍这些人嘴脸,一怒之下,他拍案而起,发起了反驳。当他的驳斥脱口而出之际,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违背了石建之的意愿,也极有可能为自己招来巨大祸患,可既然站都站了起来,他便没有理由退缩了,他决定冒一切之风险,为浴血奋战过的将士们说上一句公道话。
“丰平之战,丰平将士以血战将数万宣军将士牵制百日有余,宣军无可奈何,唯有集中全力攻打终平,正是期望终平守军能畏围而逃,却也因此被丰平守军抓住破绽,一举奇袭定、乐两城得手。宣军见补给决断,不得已间仓皇北逃,此不足以证宣军之不可惧与我军之断不可撤乎?诸君咸言宣军强兵围困,则边军尽为其虏,试问宣军若真有此能,何为百日内对终平围而不攻?此宣军清楚,纵然强兵攻城,除徒增伤亡外将无济于事,其所盼者,正是城中人心慌乱,畏困惧守,诸君蜂拥南撤,使彼可兵不血刃攻下终平。宣军尚且自知自身实力难以强攻破城,诸君又奈何为其鼓吹,正中其下怀?
诸君复言长久攻城,踏北必为敌所破,此又是一谬论。试问天下之城,又有哪座可以久攻不落?攻城之时日足久,天下无不破之城,无不陷之地,难道诸君就要一退再退,把整个大昭都拱手相让吗?宣军远道攻城,补给艰难,且其施行兵农一体,又怎可能不顾春耕秋收与我踏北军死拼?哪怕前次战役没有将定、乐两城夺回,终平再坚守些时日,宣军一样要因春耕而退军。诸君所谓困守徒劳无功者,便是令十多宣军卡在踏北防线内进退不得,几乎就要被我昭军全歼于其内?诸君何忍埋没将士之功?
昔我茫茫踏北为宣人侵袭蚕食,到今只余终平四城,无数踏北儿郎无不思求收复失地,驱逐昭虏,皓首苍髯,犹铭深仇似海,蹉跎半生,未忘离乡怅恨。终平四城虽小,而先辈终未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