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也?欲图光复之大业也!终平四城尚在,则我昭军便随时能够挥师北上,收复失土。若如诸君所言,尽弃我大昭在踏北仅存之终平四城,率边军南渡,不知边军儿郎有生之年,能见归还故土之日乎?我昭军可沿江布防,彼宣军不可乎?如若南撤,我大昭永失踏北之地,亦将永失踏北之人心,这便是诸君所谓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我大昭边军缺衣、少粮、乏饷、多战……纵是此等绝境,我大昭边军犹能奋起一击者,在何?在其扞卫家乡之热血赤忱也!也正如此,诸君才拥有了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的今日,弃之不顾,君等何以对将士耿耿之忠心?
仕黎虽为微末之身,不忍见边军将士历经苦战,终不能免家乡沦丧之苦痛,恳请诸君万勿再做南撤之想,真正宜速行者,当是整饬武备,抚恤士卒,严明军纪,强固防线,勿使定、乐二城不战而败之事复发,待他日宣军南下,我大昭边军众志成城,又岂惧他半分?人皆可与之战也!万望诸君明鉴。”
洪思用快气疯了,又是这个安仕黎,又是这个安仕黎!这个王八蛋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得到洪辽的赏识还不够?为何他还要再一次挡在自己的身前?为何这个混账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大家安安稳稳地各得其利不好吗?非要搅局、非要搅局!
偏偏安仕黎的反驳有理有据,又流露真情,有着一股震慑众人的强烈气场。不光是盛怒之下的洪思用一时想不出反驳,就连那些刚刚还满口附和的众人也无言以对。洪思用可以清楚地看见,洪思用那张没有表露任何表情的脸上,阴翳正逐渐扩大着,洪思用的心脏也随之而加速跳动,他绝不能让洪辽失望。情急之下,洪思用顾不上那么多,厉声开口。
“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豪迈的笑声伴随着鼓掌声响起,中断了洪思用气急败坏之际要脱口而出的反驳。洪思用转移视线,惊讶地看到原本肃然而坐的辛梦阳居然站了起来,他合上双眼,眼角处滑落着泪水,忘情地鼓着掌,像是在诉说他对安仕黎之言的无上认同。
“好一个后生,无他在,梦阳还以为举目皆是寡廉鲜耻之辈!”
辛梦阳轻蔑的眼神从除了安仕黎的在场每一个人身上徐徐滑过,用最简单的方式传达着最纯粹的蔑视。
辛梦阳之言显然令在场无数人恼羞成怒,很快就有人拍案而起,指着辛梦阳痛斥道:
“汝这老革,安敢造次?”
“无我为老革,尔辈岂得高坐?”
辛梦阳拖着长长的语调缓缓说着,话音一落,还不忘捎带上一声冷笑,似乎他不是在同人对话,而是在以神明般的身姿俯视着虫豸。呵!假如当初不是他拼上一切抵抗宣军,真不知道这些混账又该在哪里抒发他们的高见。早已放下一切的辛梦阳眼里,只有着对这些人毫无保留、不加掩饰的轻蔑。
见来者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辛梦阳抄起一盏酒,就着周围人的怒火与洪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目光一起灌入了腹中。是非功过,快意恩仇,也都遁入了滔滔水流……
“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辛梦阳一擦脸颊,双眼展示出从未有过明亮,就仿佛他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辛梦阳昂起头颅,俯视地看向洪辽,大声地呵斥道:
“洪辽!汝在终平倒行逆施,穷奢极欲,无能鼠辈,无耻之尤!呵!你不就是想要南撤吗?怕你高贵的脖子挨了宣人的铡刀,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要摆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说起来,本将还真怀念您在军营那会儿,那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告诉你,还有你在这儿的这些伥鬼们,你们就跑吧!跑吧!跑得再远点!哪怕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你们也跑不出巍巍史册,跑不出晃晃人心。”
掷出手中酒杯,辛梦阳头也不回地走出厅堂,他还是用他的那根拐杖支撑着他的那只瘸腿,可他的步伐,却是安仕黎见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定的步伐。
狼藉一片,满目潦草。洪辽的脸色已经成为淤青般的颜色,别的人的心里也各怀各的忐忑,譬如洪思用,他几乎忘记了怎么说话,全身上下仅存的身体功能便是呼吸。安仕黎一样未从震撼之中解脱,原来蛇鼠一窝的总督府内,真的有这样的豪杰。哪怕满是污秽,英雄的光辉仍然会夺目地闪烁着。
安仕黎尴尬地站在原地,虽然他的措辞也算是很激烈,但他可不敢像辛梦阳那样指着洪辽的鼻子骂啊!幸运的是,辛梦阳的开火,早已吸引了洪辽全部的怒火与愤恨,相比之下,在洪辽眼里安仕黎反而算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