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地被一片白茫茫笼罩,放眼望去,一切事物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哭声自一片雾中传出,哀转凄凉,再侧耳细听,便听到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连喊了三次“吕凤岐——”
她的声音在空中漾开,紧随其后的便是震天的炮竹声,仿佛想要将飘荡的灵魂震醒,将惨死的亲人召回。
周边的领居听见响声,心中暗暗叹息:“世事无常啊,吕老爷中秋才摆的寿宴,冬至就要办葬礼了!”
吕家,母女几人一言不发地为他入殓,将他身上擦洗干净,换上寿衣,又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地,最后才将他抬入棺材。
棺材是吕凤岐在二儿子吕贤铭病夭时就准备好的。
现在想来,恐怕那时他已心有死意,不过是看着还有四个女儿,强撑罢了。
吕家在六安没有近亲,姐妹几人不必报丧,便张罗着尽早出发。
吕贤钟和严氏一同安排好府中下人,吕贤鈖和吕贤锡则回房收拾衣物。
因为是送父亲回去下葬,吕贤锡没有收拾太多东西,仅仅是带了两套保暖的贴身衣物和丧服,便又回到了灵堂。
她站在棺材旁,看着父亲灰白的面庞,忽然感觉很不真实:昨日这时候,自己还在和他喝茶逗乐。
她又伸手摸了摸父亲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父亲去了,真的去了!他再也不会考校自己的课业,指点自己的不足;再也不会摸自己的头,笑着道,“贤锡有才,吾甚慰”;再也不会听自己的撒娇,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假意没法推脱,答应自己的请求。
他就这么去了,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吕贤锡一回想到自己同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心头就会不自觉的涌起一股酸楚,泪水不受控制的外溢。
“父亲慢走,回头见。”
回不了头了,自已往后便没有父亲了...
“贤锡,收拾完了吗,要出发了!”
吕贤钟安排好了家中琐事,回头发现吕贤锡还在这里发呆,出声催促。
吕贤锡连忙抹掉眼泪,佯装无事,回头道:“知道了。”
吕贤钟看她眼眶红红的,便知道她刚哭过,道:“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吕贤锡问:“大姐,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吕贤钟一愣,叹了口气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长大了就不能难过了吗?”
吕贤钟摇摇头:“不是不能难过,而是不能把写在脸上。”
“为什么?”
吕贤钟望向棺材里的父亲,轻声道:“因为还有很多事的事情要做。”
从六安到旌德庙守有七百里路,马车速度有限,母女几人日夜兼程,赶了三天的路才抵达。
好在现下是寒冬,吕凤岐的尸首保存的很完整,没有腐烂发臭的迹象。
族长一家十分心虚,以为是三个月前吕凤岐中风后便一直不见好转,不敢露面,也不敢为难母女几人。
或许是因为族长一家没有表态,吕氏族人也没有太为难严氏,葬礼办的十分顺利。
严氏和几姐妹不知道吕氏的想法,她们只有一个念头:让吕凤岐安稳下葬。
吕凤岐上次醒来后,曾感叹道:做了一辈子清官,若是死后办葬礼,万不可行厚葬之“颓风”,不请佛道念倒头经、不请阴阳定时;逢三“不必街上设位行礼”,逢七“只可家祭,不受外礼。”
严氏信佛,本想替他做场法事,再三思量后还是选择遵从他的意愿,丧事从简,在家里停棺七日,仅受亲友祭拜。
吕家几姐妹整日整日地跪在父亲棺前,看着亲友一个接一个的拜祭父亲,心中是说不出的悲凉。
偶尔吕贤锡午夜梦回,会跑到父亲棺前同他说说话,讲讲自己的烦恼和不舍。
有时她去晚了,看见吕贤钟站在父亲的棺材前,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两姐妹默契地没打扰对方,只是互相为对方望风。
七日后,吕凤岐的棺材下葬。
因姐妹几人是女子,只能目送抬棺队伍去往祖坟,而自己在家中祭拜父亲。
丧事办完,吕凤良和吕凤廉便急匆匆的追问母女几人接下来的打算。
严氏道:“我们在庙守没有房产,长久借住在大伯家也不像话,所以准备回六安为凤岐守孝。”
吕凤良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