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除夕夜,严家也没敢大肆庆祝,等过了大年,情况愈发复杂起来。
严朗轩管辖的盐场事故频发,多方打听后,才终于摸清楚了那群人的来历:
他们本是山东的义和团,被新任山东巡抚袁世凯镇压后四处流串,大部分都涌入了天津一带,所以塘沽才会忽然多出这一批人。
慈禧太后原本派直隶总督裕禄镇压涌入天津的义和团,但不知为何,义和团人数不减反增。
天津官场相熟的朋友告诉严朗轩,朝廷拨了一波经费,专门发给到天津的义和团充当军饷;直隶总督裕禄甚至还邀请了义和团首领大师兄到天津开设总坛。
严朗轩心思一转,大致摸清了朝廷的想法,二话不说便让周氏带着严象贤一家和吕贤锡住进了天津娘家,自己则独自守在塘沽。
周氏一家到了天津,周家人知道消息后立马关闭了开在法租界的饭馆,又不声不响的购入了大批口粮,全家人龟缩在屋里,鲜少出门。每日只派一人外出探听消息,购买报纸,以探明动态。
天津聚集的义和团越来越多,人人见面都双手合十问好,其中有农民商贩,但更多是地痞流氓,行事也越发猖獗。
到了三月,就连不少天津本地平民都纷纷加入义和团,坚定的认为“只要练了义和拳便可刀枪不入。”
这话吕贤锡两年前就曾在塘沽义和坛听过,不过她一直以来只当做是笑话,又不是话本子,世界上哪有练了可以让人刀枪不入的武功?
可偏偏没读过书的百姓都信了这话,每日里在家“嘿嘿哈哈”的练功,嘴里念叨着“待我神功大成便可驱逐洋人”。
三月末,周家人探听到,有位大学士到涿州调查后,回宫里跟老佛爷说“拳民忠贞,神术可用”。
老佛爷也真的信了,以为义和团的拳民已经无敌了。
吕贤锡听闻这个消息时,觉得大清朝廷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还会相信这种谣言,悲的是朝廷当权者竟然是这种人。
每每想到这,吕贤锡对于朝廷便再无敬意,只觉得大清气数已尽,让人看不到前路和希望。
五月末,发生了一件震惊的事:义和团集结数千名拳民,在石亭设伏击毙了杨福同将军,还美滋滋的称为“涞水大捷”。五日后,直隶中部芦保铁路沿线约3万义和团占据了涿州城。
对此,吕贤锡有些不解,义和团的口号不是“扶清灭洋”吗?为何又会屠杀清兵?
涿州城被占据的第二天,就有几百名外国士兵带着长枪短炮,匆匆忙忙从大沽口途经天津城赶到京城大使馆,应当是洋人有了危机感。
于是周家人又外出收购了一批粮食,还买了些菜种,在后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以期可以熬过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战乱。
等到了六月,局势愈发紧张,大批义和团涌入京城,连天津也开始乱了。
各处报馆都被义和团砸了,一点信息也没有,周家也不敢再外出打听,偶尔能看见天津城外紫竹林方向浓烟滚滚,应该是义和团在烧毁租界建筑。
六月中旬,吕贤锡听到传言,说京城的义和团杀了一个日本大使馆的书记,并且是剖腹掏心而死;有人说不是义和团杀的,而是武卫后军的人杀的;有人说义和团在京城烧杀了许多基督教教众和官员妇孺,十分残忍;还有人说朝廷的亲王安抚义和团,还想对洋人宣战。
谣言亦真亦假,让人猜不真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京城大乱了。
六月十七日,舅舅严朗轩在深夜里狼狈敲响了周家的门,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由英、美、法、俄、德、日、意、奥八个主要国家组成的联军已经攻占了大沽口炮台,就等着老佛爷明确态度。
吕贤锡想起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土炮台,心中幽幽一叹,果然,仅凭那几门炮,守望不了这大好河山。
大家都以为老佛爷会尽力安抚八国联军,毕竟大清几十年来一场胜仗都没打过,况且义和团算是内乱,本该由大清自己解决。
谁也不曾想到,三日后,老佛爷竟然下令招安义和团,并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十一国同时宣战;还发布了悬赏令,规定“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
此令一出,天津义和团的拳民们齐声欢呼,“杀毛子!烧教堂!”的口号声在城里四处响起。
洋人们避无可避,厮杀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让周家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