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严氏和吕贤满休息了两日,一家人便相约前往天津。
再次走进天津城,几人的心思较三年前都有多变化。
吕贤锡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为街上新奇的洋货所吸引,而是更多地注视着民风民俗。
天津街上的行人越发多了,一些人见面时双手合十鞠躬行礼。
吕贤锡在塘沽也常见人如此行礼,深知这是义和团的见礼,便观察得更仔细了些。
他们衣着破旧,大多带着货物,应当是到天津做些小买卖的;交谈时目光灼灼,时不时冲着天上拱拱手,嘴里念叨着“大清国”、“洋人”等词;偶尔看到身着西装或是戴眼镜的文人,则面露憎恨,啐他一口,再骂上几句。
街上的穿西装的文人确实也多了些,大多数手中都拿着报纸,或是《直报》,或是《国闻报》,还有吕贤锡未曾见过的报刊,名叫《京津泰晤士报》。
吕贤锡心中暗自思量,等回程时再买几期《国闻报》或《国闻汇编》回去。
严家公馆在天津西北角,在离文昌宫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
吕贤锡拉动门环敲了三下门。
门房听见动静连忙开门,见敲门的是几个女人,有些惊异。
得知几人来意,门房有些犹豫:“严先生没说要收女学生啊...?”
周氏笑着道:“甭管他收不收,还麻烦您给通传一声,让我们见见严先生也好!”
门房只好领命,不多时便回来道:“严先生请诸位进去。”
穿过小院,几人便看到了坐在厢房里的严修。
他的脸型瘦长,眼睛、眉毛和嘴角的弧度都一致向下弯着,按理说平日里看到这样的人会觉得有几分丧气,但严修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坚韧。
他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厚厚的镜片却无法挡住他眼神中的睿智,看到端庄贤淑的吕贤锡等人,他眼前一亮,却又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门房已跟我们说了你们的来意,不过我们严氏家塾暂时还不收女学生。”
周氏皱眉:“我听人说你们收的呀?”
“我胞妹确实招收了在招女学生,教的不过是读书认字、纺纱织布,让穷苦人家的女子有些傍身的本领;
我原以为几位是想找她入学,不过几位的衣着气度,明显不是寻常女子,想来不是找她的。”
吕贤锡几人点点头。
严修抱歉道:“我们私塾目前只开设了男子学堂,不收女子。”
吕贤锡问:“为何?难道您也认为女子不该多读书吗?”
严氏瞪了吕贤锡一眼,警告她不能无礼。
好在严修并未生气,而是摇头道:“我不曾认为女子不该多读书,相反,我与筹办上海经正女子学院的梁启超先生相熟,十分认同他的想法,才会支持胞妹招收女学生。”
“不过目前,由我负责学堂的经学讲义部内容,我年岁已高,精力不足,没办法教授女学;而西学则全由张伯苓小友一人教授。不巧,张伯苓小友前几日刚好受津门乡贤王奎章的邀请,每日下午到另一间家塾任课,也抽不出时间。”
闻言,吕贤锡有些失落,但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厚着脸皮非得加入新式学堂,只好作罢。
严修将她们送至门口,道:“若是有朝一日女学也开设了西方课程,我们必定会登报,广而告之,还请多多留意。”
从严家公馆出来,吕贤锡三姐妹都十分沉默。
严氏见她们表情凝重,想了想道:“严先生没办法开设女子学堂,我们也不好强求,若是你们实在想学,可以去上海试试。”
吕贤锡摇头:“二姐不想与我们待在一起,我们若是去了,不就坏了她的事吗?再说了,天津毕竟是直隶,这里能接触到的新知识不比上海少,就算不能入学堂,我也可以自己学呀。”
吕贤钟也拒绝道:“维新才两岁不到,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就算舅母愿意帮我带着,我去了上海也会时时挂念,怕是不能静下心学习。”
吕贤满默默不说话,只跟着母亲一路前行。
坐在回程的船上,吕贤锡看着滚滚东流的北河水,心中似有所感。
运量一番后,她轻声念道:“眼看沧海竟成尘,寂锁荒陬百感频。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有愿作新民。江湖以外留馀兴,脂粉丛中惜此身。谁起民权倡独立,普天尺蠖待同伸。”
听她念的这首诗,严氏自然知道吕贤锡心中烦闷,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