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急着归国,言谈间颇有一展所学以图报效之志。
大家在沪城下了邮轮,他们几个往西南来的,又再改乘了国内的轮船。
几位小姐中唯秦、董二位同往西南来,临别都留了名帖,以期来日再叙。
方绍伦接过那两张花笺,随手塞到大衣口袋里。虽有夕阳余晖,甲板上风大,他在西装外穿了一件双排扣呢子大衣,系着黑白二色交织的羊绒围巾。
舷梯处传来一阵声响,却正是秦、董二位与赵书翰一块走上了甲板。
明明要面见,偏要长随给他送花笺,这正是小姐们矜持可爱的做派了。
秦小姐是位圆脸圆身的丰腴美人,家里是在理城做绸缎生意的,开口先带三分笑意,“方先生,要下船了?家里会来接吧?”
方绍伦点头,“出发前给家里寄了信,应该会来接。”
董小姐身材瘦削,颇有书卷气,说话也细语柔声,“我跟秦小姐回理城,跟赵先生倒是不顺路。”
赵书翰穿一袭棉袍长衫,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他擦了擦额角,“不打紧,不打紧。”
董小姐是好意,想替他问问方先生顺不顺路,他书生意气,不免觉得尴尬。
其实方绍伦昨晚便让阿良去告知赵书翰,他们都回月城,可以一道走。
赵家在月城下边的县城里,观赵书翰穿着谈吐,应是书香门第。他言谈不俗,志向远大,方绍伦颇为钦佩,愿意与之结交。
阿良显然又把这事忘了,半大小子做事毛手毛脚,丢三落四。他闲时教他认字,今天教的,明天就能忘个干净。吩咐的事情十有三四不记得。
方绍伦忙道:“赵兄若不见弃,可与我一道回月城。”
赵书翰也不过分忸怩,“怎敢言弃,只是叨扰了。”
四处乱窜的阿良突然指着远处的岸边,跳起脚来,“少爷,快看,那一准是闵礼少爷,他来接你了!”
阿良眼睛特别厉害,方绍伦总叫他“千里眼”,隔得还远,他只看得到隐约的轮廓,但心跳也随着这声叫喊剧烈跳动起来。
久违了,故乡!久违了,闵礼!
留洋三载,这是他第一次回家,如果不是这封电报,至少要到明年的夏季拿到一纸文凭才会考虑回国的事情。
随着轮船越靠越近,岸上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站在渡头翘首以盼的那一位,确实是袁敬!
那是个极为摩登漂亮的青年,同样穿着三件头的西服,戴着圆顶礼帽,马甲边袋旁缀着的怀表链条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等再近些,他取下帽子向方绍伦挥舞着,俊朗的长眉、明亮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微翘的唇角一一呈现,与站在船头的这一位简直如日如月,难分伯仲。
方绍伦同样激动的向他挥手,一别三年,只靠鸿雁传书,实在难抑思念之情。
但随着袁闵礼的身影一同变得清晰起来的,还有不远处渡口边一字排开的六辆黑色小汽车。
方绍伦稍稍皱眉,光为迎接他,这排场太大了些。
他特意在沪城改乘轮船,而不是坐火车,多绕了一日一夜到海港,就是不想惊动沪城的世伯世叔们。
虽说都是方家的世交,方学群拜把子的兄弟,但倘若父亲病重,实在不宜声张。
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接他,不像是闵礼一贯谨慎的作派。
同行的一班留学生看见这排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方绍伦跟他们打过招呼,便领着赵书翰一块下船。
轮船呜咽着靠岸,还不等停稳当,阿良早拎着他和赵书翰的两个大箱子健步如飞的跳下船去。
袁闵礼亲自上船来接他,身后跟着两个长随,嘴里喊着“大少爷”,上前抢着接过方绍伦和赵书翰手里剩余的几件行李。
“闵礼!”方绍伦凝视着熟悉的灵动双眼,露出欢喜的笑脸,袁闵礼向方绍伦张开双臂,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方绍伦和袁闵礼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方袁两家有通家之好。后来袁父去世,家道中落,方家时有帮衬。
两人原本约好一块去留学,但三年前,方绍伦远赴东瀛,袁闵礼却未能同行。
“绍伦,你总算回来了!”袁闵礼拍打着他的肩膀,方绍伦先给他介绍赵书翰,两人相互见礼。
看看四周,因着两人的富贵气派,旁人都绕道走,原本拥挤的下船通道反倒空出来一块。
方绍伦稍稍转向一侧,低声道,“我爹他……”
“放心!方叔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