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一寸一寸。十分之一,五分之一,一分之一。
杨乘泯今天的兴致似乎很好,结束了,看陈牧成不抖了,人缓过来了,能再来一次,他又换了个姿势地把他正过来。
人不动,玩着陈牧成的手说:“坐上来。”
陈牧成听他的话,他迎上去,闻着那股橘香的沐浴露,看他在不够亮的光下看他。
他总喜欢看他,在这种事上,从后面看,从前面看,自上而下,柔情地打量,不觉羞耻,没有羞耻。
半晌,他看着他启声:“什么时候走”
什么意思。是问他什么时候去国外读书吗。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陈明宏没再找过他,是还是找到杨乘泯这里说让他走的事了吗。
陈牧成手撑着床往下陷了点,旁敲侧击地开口:“问我这个干什么?”
杨乘泯注视着他静了很久,两张脸面面相对,他伸出手摸他的脸:“主任跟我说,有一个去北京学习的名额,回来以后有提拔的机会,他引荐我了。”
“什么时候?”
“最近,很快。”
原来是怕他在这段时间走。
“你想去吗?”
“嗯。”
“你喜欢当医生吗?”
“嗯。”
“你想一直当医生吗?”
“嗯。”
“那就去吧。”陈牧成扼死了,彻彻底底把何欢要带他走和何欢让他告知他一声她要带他走的事都扼死了。
“别的什么也不要想。”
夜变白,月变淡。太阳照起来。
和寻常的早上一样,杨乘泯起床,上班前亲陈牧成一下,再说一句我走了。陈牧成躺在床上,听到杨乘泯关门的那道动静,指尖动了动。
他起身,掀开被子,拖着绵软的身子下床,搬一把椅子,在衣柜前踩上去。
衣柜顶部平坦,和墙距离狭窄,只有一厘间隙,手都探不全。
陈牧成盯着隔板后面那点微弱的颜色,伸出两根手指把它勾出来。
是一个隐秘又极小的摄像头,杨苍给他的,杨苍教他怎么用的。开了一夜,拍了一夜。
陈牧成踩下椅子,站在原地导出里面的视频,传到手机上。然后和平常一样洗脸,刷牙,吃杨乘泯留给他的早饭。吃完出门,拦一辆车,直往下城去。
最近已经步入十月底了,马上要进到十一月了,洛山的天在气候上依旧平缓,只有一点点微凉的变化。像北方大漠凉爽的初秋,又像最温暖地带湿润的初夏。
陈牧成伸出手,从窗户里探出一只胳膊感受风。
陈牧成知道杨苍是在看好戏,但不得不说,陈牧成确实怕不够,怕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强,怕那几张单薄的照片力量不够,怕他不足以让她彻彻底底离开杨乘泯。
就像镰刀和锤头带来的疼痛是不一样的,视频和照片带来的冲击也是不一样的。陈牧成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必须确保那份力量是够的。
车停了,陈牧成付了钱上楼。早上十点,门是关着的。
他站在门口,没有过多迟疑地抬起了胳膊。敲两下,门开了,是余子平。
“就你自己在家吗?”陈牧成走进来问他,四处扫了几眼,“你妈妈呢?”
“妈妈去。”余子平绞尽脑汁了很久,才措出来那个他所能理解的词,“辞职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陈牧成平静地坐下,“我找她有事。”
“不知道,不知道。”余子平说。
陈牧成从来没有见过余子平的爸爸,那个养了杨乘泯几年,那个辱妻欺子,不把自己的妻儿当妻儿看的男人。所以当这个男人叼着根烟两手插兜无视着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陈牧成是很好奇的,细致地打量了对方一通。
末了,陈牧成笑了一下,嘲弄地笑了一下。在陈牧成看到的眼里,似乎所有人在何欢这里都将背后的那两个男人轻飘飘揭过去,不占一点责任地轻飘飘揭过去。而只有他在衡量重量,却衡量不出这个男人和杨东谁带给何欢的苦更胜一筹。
何欢是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回来的。陈牧成带余子平出去吃完份饺子,她回来了,回来就开始四处翻找,像在收拾东西。
陈牧成给了余子平一点钱,把他从这里支出去,然后把自己特意买的果茶递给何欢,贴心道:“喝点水吧。”
他又来了,何欢这次倒没上次那么意外了,也认为陈牧成是来跟他告知结果的,告知杨乘泯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