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拎着酱油走出门,陶阿婆还没走,她背着手在门口探着脖子等桃之一起回家。路过裤子山,桃之拽了拽陶阿婆,怯怯地问:
“阿婆,为什么这里埋了很多女孩?”
有陶阿婆作伴,桃之不那么害怕了,神气也轻松一些。
“因为女孩太多,男孩太少,真是怪,这几年投胎来的都是女孩。”
桃之还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只朦胧地感觉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山上飘着那些女孩的灵魂,那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们和人不一样,像竹竿上晾了一件永远没有人收的破衣服,风一吹,扑簌扑簌地发出吓人的响声。
陶阿婆摸摸桃之那顶着乱蓬蓬的黄发小脑袋说:
“你好命,是你妈妈生的第一个女孩。如果你是第二个女孩——”
“第二个女孩会怎么样?”
桃之好奇地追问着。很奇怪,第一个和第二个有什么分别,都是生而为人,为何有所区别。
“那就没有你了。”
“那我会去哪里?”
桃之蹦蹦跳跳,又走又跑又停下来,回过头等陶阿婆的答案。
“会去裤子山。”
陶阿婆停下她的外八小脚步子,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桃之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问:
“为什么?”
她不明白。
“谁叫你是女孩。”
陶阿婆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很长很长,像这条浀星河流向远方,没有尽头。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方,女孩的生命轻如鸿毛,没有为什么。
小桃之那时还不懂,她能从妈妈的肚子里第一个出生,为什么会是好命的。
而好命,又是什么意思呢?
当桃之的灵魂离开这副身躯的最后一刻,是否“好命”才有了定论:
她这一生的好运为数不多,所谓好命,几乎都耗在了不值一提的、被动得到的“出生名额”里,她仅仅获得了一个出生的机会而已。
:()茧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