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好在林栖自小懂事听话,成绩优异,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林逾甚至纳闷过,传闻中的叛逆期,怎么始终也没有降临到女儿身上?
用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换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不要太值得。
她们家挂满了奖状,女儿学习和生活都不用母亲过多操心,就是性格有些腼腆,甚至于软弱。
但这不要紧,以林栖的成绩,考入自己大学的文学系,不在话下。
她可以走和自己一样的学术道路,一辈子在象牙塔任职,这条路不需要太多的外向和会来事,况且还有自己这个教授撑腰。
林逾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顺遂地过下去,直到懂事了十八年的女儿忽然鬼打墙似地说,她要去艺考。
……
林逾从门廊踱步到琴房,看到钢琴,她努力地回想着女儿练琴的样子,记忆却很模糊。
只有陈旧掉漆的琴键沉默地昭示着练琴的不易。
女儿美得像一支剔透淡雅的水仙,她弹琴的样子应该更美吧。
只可惜每一次练琴,都像空气一样,被林逾忽视了。
与其说忽视,不如说,因为会想起那个男人而刻意视而不见。
她们家的钢琴是陈柏生离开家时留下的。
他为了个年轻女人两袖清风地走了,连吃饭的家伙也不要。
要不是看在那是两岁女儿最钟爱的“玩具”,林逾早将琴处理了。
林栖学琴跟学习一样,根本不需要林逾监督,再大一些,甚至会自己找老师。
林逾信任地掏钱给她,而她事事妥当,爱好和文化课两不误。
看着在自己设定的道路上走得四平八稳的女儿,林逾欣慰又骄傲。
听说陈柏生二婚生的女儿成天惹是生非,不爱学习,非要进入演艺圈,林逾不止一次在林栖面前满怀不屑地提起,断言这孩子将来完了。
没想到一转眼,耳光竟打到自己脸上。
那一年,林栖说要报考维音的时候,林逾觉得五雷轰顶,两边脸颊火辣辣得疼。
后来,林栖考上了维音,也从全世界的期待中脱了轨。
周围人对于音乐学院的狭隘理解,还停留在当歌手抑或是音乐老师的范畴。
那个但凡说话对象超过三个人,就会感到不自在的女孩,有一天要登上舞台唱歌?
没有人能理解,就算是林逾也不能。
就在给女儿拨去电话之前,她刚赶走了带着指责的语气前来表达担忧的陈柏生。
在市交响乐团当过钢琴手的陈柏生,以圈内人的姿态高谈阔论了八分钟,最后抛下结论,以林栖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名堂。
林逾觉得前夫还是太不了解女儿了,以林栖的性格,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圈子。
但她还是不留情面地奚落了对方一顿,然后冷脸送客。
关上门,满心的担忧才浮上来。
一转头看到鞋柜上那张没有被带走的银行卡,就更加收不住了。
“你之前给的钱,我还有余,够交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账本在琴房,妈你看看。”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的声音,做事说话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
林逾在一沓《车尔尼练习曲》的下面抽出一个端方的记账本,指腹在封面摩挲了两下,并没有打开,转而说道:“要是不适应大学生活,还可以复读,你学习能力很强,不是非要走这条路……”
她还想再说下去,但再说下去,就是前夫那番话了。
于是咬了咬牙,将话连同男人那副恶心的姿态在齿间碾碎。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嗤。
“妈,你就放心吧。”
林栖重新推起行李,将桶勾在手臂上,缓缓往上坡走。
桶的拉环不一会儿就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林逾整整两年的担忧撞上女儿轻描淡写的一句“放心吧”,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冷水。
她沉吟了两秒,说:“那我挂了。”
按下挂断的那一瞬,才下意识加了句“注意安全”,不知对方听到没听到。
寂静的琴房堆满书籍和琴谱,节拍器的旁边放着一个厚厚的本子,羊毛毡的封皮,手工做的,和其他的琴谱格格不入。
林逾取下羊毛本,只见扉页的右下角写着“陆野”两个字。
工整又小心的笔锋,泄露了笔者提笔时的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