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坊里最荒的西北角。
几年前,官府在此修楼修得好好儿的,青天白日落下一道雷,好死不死,正正地劈中了房梁。
楼体轰然倒塌,还牵连了旁边的民房,砸死了好些匠人和百姓。
官府请人清理尸体和现场,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脑袋都没了,翻遍了废墟也找不到一颗脑袋。
尸身烧成了黑炭,被阳光一照,瞬间化作齑粉,风一吹散落一地。
抬尸的人当场吓破了胆,连滚带爬逃回家去。
不久之后,这片儿就传出有妖邪作祟,更有甚言,夜间此处有一无脸恶鬼,头顶血盆大口在啃食人肉。
一来二去,人心惶惶,周遭陆续有人搬离,祈云坊人越来越少。
替官府办事,出事了还死无全尸,官府意欲冷处理的态度更加激发了民愤,几十家死者家属联名闹上公堂,要官府给个交代。
此事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因此大发雷霆,将牵连此事的官员一概判了流放。
查封的官员家产一部分充了国库,一部分拿作死者家属的赔偿,又请了皇家道观玄都观的道士作法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自那以后,楼成了危楼,地成了不祥之地,无人敢踏足。
唯有一棵百年玉兰树盎然立在废墟之间,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一年前,祈云坊来了一对外地主仆。
不知是不是被人坑骗了,花重金买了这片地,又着匠人推了危楼,围着这棵参天的玉兰树建了一处独院。
一时之间此地成了一处奇景,引来了诸多人观摩凑热闹。
众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惧妖邪死气,敢在此处修建居所,也不怕恶灵索命。
谁料女主人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素妆浓颜,颇有些异域味道。
一双眼亮晶晶像明珠,眉间隐约点了花钿,长长的辫子歪垂在身前,一袭烟紫色衣裳,清丽脱俗。
衣料虽不是上等货色,可穿在她身上也颇有高门贵户之风范。
她将院墙建的很高,外头看只能看见那棵玉兰树的树梢。
院外设有一处门脸,两边各挂了两串纸灯笼。
中间挂了招牌,写的“逐影斋”三个字,铺子上摆满了香烛纸钱和手札纸人,叫人看了觉得晦气至极。
铺子白日不做生意,每逢日落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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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天已然黑尽了。
天空轰隆一声闷雷,迟迟不肯下雨,空气湿热难耐,本就荒凉的祈云坊街头更加没了人影。
“阿青,点灯吧。”
乔苑珠坐在妆奁前梳头发,梳子穿透乌发梳了两通,随意束了松散的辫子垂在身前。
她取了粉子将眉间印记盖了盖,又从匣中摸出一根簪插在髻上。
伸手摸了摸簪头,上头是一颗白珠,比普通珍珠大一点儿,样式普通,也没什么光泽。
当年那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只剩她这副躯壳,和这颗白珠。
“娘子,我这就去。”
青衣女子手提灯笼朝院门口走去。
正值盛夏,院中那棵百年老玉兰树,茂盛苍翠,遮天蔽日。
阿青经过树底下,树叶还飒飒作响,好像那树冠里藏着什么东西。
她打开铺子的大门,刚点上门前的灯,就看见街对面有个老妪蹲坐在地上,旁边放了两个箩筐,里头装满了新鲜的甜瓜。
见到她开了门,老妪盯着她看了会儿,喉里头裹着痰,浑浊地念叨了句“晦气”。
阿青没理她,自顾的收拾铺子,将灯笼高高挂起,又将一男一女两个纸童子拿出来,摆在了正对着老妪的方向。
老妪见状,侧了侧身,往旁边地上啐了一口。
老妪左等右等不来客人,又重新打量起阿青,模样清秀,身段结实有力,屁股也大,亏了是个没前途的小丫头,遥望了眼院中那位,才惊叹世间有仙人。
仙人指望不上,讨个仙人家的小丫头回去给儿子做媳妇值当!
忖着就捡了筐中个头大又鲜嫩的甜瓜,扯了笑朝阿青走过去。
阿青早就瞧见了老妪的动势,打量她也就罢了,竟还敢去打量她家娘子!丢了手中的活计,转身将院门掩上,又瞪了那老妪一眼。
老妪吃瘪,不好再往前。
这时候从巷口走出来一华衣妇人,约莫有三十余岁,香肩半露,胸脯丰润,头上的珠钗乱打颤,颊上还有一抹浅红,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