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厚重朴素的朱木门,若不仔细去看,绝不会发现门上细细雕着的镂金暗花纹路。
那些极细的金丝彼此交织,盘根错节。
上一幅:秦淮河玉带蜿蜒,栖霞山迤逦悠长,山河之间金陵古城繁花似锦,正是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中一幅:太湖之滨,无锡城园林奇巧秀丽,鼋头渚充山隐秀、鹿顶迎晖,集河湖之美与人力之巧,浑然天成;下一幅:钱塘一望浪波连,顷刻狂澜横眼前,钱塘大潮峰耸起一面丈余高的水墙直立于江面,喷珠溅玉,势如万马奔腾。
三幅图景钩错相连,构成一片江南的大好河山。
此刻,姬苏瑶的纤指正轻抚过这些不起眼的暗纹,月余之前,在她第一眼看见这扇木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隐忍,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胸中有大志向、眼高于顶,却偏偏要忍住,想证明自己、想坐拥一方山河,却偏偏要忍住。但在这一扇木门上,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东西,已昭然若揭。
彼时,姬苏瑶盯着眼前锦袍玉带的公子哥,轻轻哂笑:“你在等什么?等乌牧远老死了没有儿子接任乌家庄?等龙绍瑜被人杀了天龙门就会没落?呵呵呵,是不是要等到江南武林只剩下方家一个世家大户,你才敢出头露面?”
方沈岳握紧拳头,面无表情。隐忍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于大势大局都能忍耐,何况是面前的几句讥诮。只是,确已有许久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得这样露骨了,他的眉头微微抽动。
姬苏瑶缓缓贴近他,睫毛快要触到他的脸,方沈岳只感到一阵颤栗,喉头动了动,身子却难以挪动。
姬苏瑶吐气如兰:“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你害怕,你知道自己不具才干,不敢跟天龙门和乌家庄正面周旋,怕败光了祖上的家业,所以你要等,等他们鹬蚌相争之时,再从中取利......我一直很好奇,赤炎魔君是怎么把龙绍瑜引到乌家庄去杀掉的?那龙绍瑜明知赤炎魔君故人不善,从他踏足江南的第一刻,就应该引起警觉,岂会轻易上当?而乌牧远最是个缩头乌龟,只要能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赤焰魔君和龙绍瑜这两个大冤家,他躲还来不及,岂会介入其中如此之深,甚至替赤焰魔君杀了龙绍瑜?”
方沈岳身子下意识地后错寸许,有一种秘密将要被揭开的恐惧,却偏偏又有一种兴奋,他想别过头去,移开目光,却怎么也办不到。
姬苏瑶笑道:“我知道你要说,是赤焰魔君威胁乌牧远,若他不想法子做掉龙绍瑜,就杀死他的独生女儿。呵呵,难道这世上,只有他赤焰魔君能杀死乌惜潺,而那龙寂樾为了报杀父之仇,就不会这么做么?依我看,凭天龙门在江南的势力,杀害他们掌门要付出的代价,可远不止一条性命这么简单,恐怕龙寂樾是要让整个乌家庄陪葬的,这笔账难道乌牧远算不出?呵呵呵,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看见你小苑外的那扇朱红木门……”
方沈岳颤栗得更厉害了,有一股奇异的情绪迅速蔓延全身,他有种杀人的冲动,也有种想要女人的冲动,这两种冲动混合在一起,让他想把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踩在地上,狠狠地抽她。
姬苏瑶却贴得更近了,朱唇几乎贴在方沈岳的耳朵上,阵阵热气入耳:“只因那赤焰魔君踏足江南之后,第一个与他接触的人并不是乌牧远,而是你......你隐忍多年,终于嗅到了一丝机会。是你,以世家公子的身份,骗了毫无防备的龙绍瑜,或许是下毒,或许是使暗器,又或许是埋伏了许多机关和杀手,总之,龙绍瑜绝不会想到,堂堂方府主事之人,又一向淡泊名利,会突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加害自己。
当然,你为了分摊责任,也必须将乌牧远拖下水。于是,你极力向赤焰魔君说明乌家庄和天龙门之间的宿怨,并告诉他乌牧远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女儿。得到首肯之后,你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乌家庄面见乌牧远。自然了,那些冷酷残忍的威胁都是赤焰魔君的意思,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你只是好心,想与乌家庄联手重创天龙门,重新建立起江南武林三家分晋的局面。
而乌牧远么,就算他拒绝跟你合作,也没有用,你会将龙绍瑜引到乌家庄附近来杀,再制造一些‘证据’让他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他就是同时惹上赤焰魔君和天龙门两个仇家了,这笔帐,他自然能算得出。”
方沈岳真正后退了,惊愕、恐惧、疑惑,还有那种难以控制的极度的兴奋,令他头皮发麻,肝胆俱颤,甚至想要张嘴呕吐。
“但是,当这些了不起的计划得逞之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