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叹了口气,示意风筝让开一条路。
在一小块空地上,一张黑布下覆盖着什么东西,那形状显然不是人形。
辰兮踉跄着走过去,定了定神,咬紧牙关,一把掀开黑布——半截身子和两段残臂安静地放在地上,好像一堆物件。
大红婚服在夜色中仿佛一滩浓血,辰兮僵立许久,缓缓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
又过了许久,辰兮依然在认真地看着。
张铮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只不过这件事,他和所有风筝都已做过了。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放过。
他们都知道,辰兮这样看下去,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但没人忍心去打扰她。
辰兮当然也知道。她自懂事起就经受严格的训练,就算只见过一次的人,只要有心观察,就能记忆得很精准。何况是龙寂樾,哪怕只有一根手指,一个指甲,她也能立时认出来。
良久过后,辰兮突然伸出手,去抓那截断手。
张铮红了眼眶,急忙拉开她:“辰兮小姐,少爷已经去了,你要节哀!”
辰兮挣开:“不是的,你让我摸一摸。”
张铮双臂使力箍住她,轻声安抚着,一面示意风筝重新将黑布盖好,只等进了竹林便行安葬。
辰兮见状,也不再挣扎,淡淡地道:“无妨,你们要把他埋了,我再挖出来便是。”
张铮怔住,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叹了口气,防脱了她,示意风筝退后。
辰兮再一次掀开黑布,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截断手。她身子猛地一颤,顿了片刻,将断手翻过来,仔细瞧着,终于缓缓摇头:“这不是他。”
康铎在一旁忍不住道:“辰兮姑娘,掌门已经去了,你...你......”
辰兮转过身来,面对众人:“这个人不是龙寂樾。”
张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已经反复查验过,连掌心的纹路都一模一样,这是...不会错的了。”
辰兮道:“是一模一样,但感觉不一样。他握着我的手的感觉,我记得,那是不一样的。”
众风筝一怔,许多人暗暗摇头叹气,心知辰兮已经悲伤成狂。
康铎为难地道:“大哥,咱们让辰兮姑娘安静一下吧。进竹林之事,容后再说,我等先去外围警戒。”
辰兮却已自顾自地笑了,一直不曾哭出来,此刻却泪流不止。又哭又笑间,更似神志不清。
张铮心中已十分后悔:“我去寻她做什么?她本已要走了,本不必遭此打击,就算日后知道了,那也是很久以后,总好过现下亲眼看见......唉,她神志已乱,想必也无法开启阵门,须得尽快另寻去处。”
主意刚定,不想辰兮忽然正色道:“如今外间情况不明,恐有强敌环伺,你们切勿轻举妄动,可先在竹林休整。待我寻得他下落,再来告诉你们,到时从长计议。”说罢当先走入林中,操动一番,开启机关,让出一条通道。
众风筝面面相觑,又一齐望向张铮,等他号令。
张铮见这阵法布设得精巧复杂,辰兮一应动作镇定自如,不像疯癫之人。猛然间心念一动,想起来路上拦住她的那人,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倘若眼下祸事当真与辰兮有关,众风筝一进竹林,岂非是羊入虎口?
辰兮回眸瞧见,略一思忖,已知他心存疑虑,笑了笑,说道:“张兄,你可信我么?”
张铮盯着她的眸子瞧了半晌。当作为持线人所有的经验本领都已用尽,剩下的也只有直觉了。
他忽然笑了:“我信。另外,关于掌门的事,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