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嘴硬多少让人觉得恼火,但沈岐远这个人,脸侧姣好,眼瞳深黑,衬着眼角清淡的泪痣,说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如意顶多戏弄他两句,倒是不忍多计较的。
所以他一打岔说要去重审刘屠夫,一群人就嘻嘻哈哈地跟着他去了。
刘屠夫看起来有些不耐烦,面对紫帽的刀鞘也不惧怕,只嚷嚷道:“我本就无罪,哪有你们这样三番五次堵人家门的。”
如意进门就笑:“你娘子都招了,你又何必还装无辜。”
这是最常见的诈供手段,刘屠夫头也没抬,不以为然地道:“她若真说我有罪,你们又怎么会这么客气地来我这儿,早派人将我抓大狱里去了。”
“抓你进大牢”如意摇头,“以柳太师的手段,你怕是会不明不白就死在里头了。”
提到柳太师,刘屠夫一怔,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他就白了脸色,仓皇地重新低下头。
这点神色变化自然逃不过如意的眼睛。
认识她
略略一想,如意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沈岐远。
沈岐远会意,进门来先开口:“你娘子的确已经招供,说柳府的乳娘是你杀的,是你用绳子将她捆了,拿烧红的铁钉贯穿了她的头骨,又将她抛尸池塘,假装溺毙。”
他说话的同时,拂满和燕宁开始搜查这间屋子,很快找到了一些穿猪肉用的铁钉,和绑猪的草绳。
刘屠夫咬着牙,一时没说话,目光却按捺不住地瞥向如意。
如意微笑着望着他,眼神戏谑又了然,像是想看他能撒什么谎。
他心里慌了。
太师精心布局,让他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柳府,按理说旁人是不会知道他和柳府的关系的,但这大姑娘……大姑娘为什么跟刑部司的大人在一起
难道,太师府出事了
“若以杀人罪论处,你便是个斩首示众的下场。”沈岐远淡声道,“但若你是受人指使,便只算从犯,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刘屠夫回神,梗着脖子道:“即便要杀头我也认了,没人指使我。”
“倒是条汉子。”沈岐远点头,“你既然认了罪,便随我们去结案。”
“等等。”刘屠夫尚有疑虑,“我娘子还说什么了”
“她让我们要抓就立马将你抓了,不要放你去祸害她娘家人。”赵燕宁收着草绳和钉子过来,没好气地道,“看着是个汉子,倒还会关起门来打老婆,真是个孬种。”
——这其实是他们猜的,一个女人不肯招供,也不肯回家,多半是有顾虑,照拂满收集到的消息来说,往这个方向猜八九不离十。
果然,刘屠夫脸色彻底变了,张嘴就骂:“个小娘皮,真真是要害死我!”
“你与死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这么毒的手段杀人”沈岐远问。
刘屠夫哼哼两声,没好气地道:“还能为什么,她早些年欠我银子,一直拖着没还,眼看着家里孩子病了要用钱,她分明有却不肯还,我一气之下不就把她杀了。”
“是吗。”沈岐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森冷,“那她头上戴着的玉簪,你怎么没拿走”
“杀人难免心慌,我哪里顾得上拿东西。”
“这倒是奇了,你一个屠夫,手边这么多剔骨刀不用,反而选了那么细致的杀人手段,按理说是早有谋划。眼下你却又说自己心慌,顾不上别的”
刘屠夫左右晃着眼瞳,声音低了些:“我家里还有老小,杀人这事,若不掩藏好些……”
“那你倒是说清楚了!”沈岐远倏地沉声怒喝,“杀人到底是为财还是为别的,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谋划已久,到底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
被他吓得一激灵,屠夫瘫软在地,嗫嚅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沈岐远摆手,门外紫帽便进来,将他五花大绑放上板车。
“要回衙门了”燕宁把证据交给周亭川,“那我和拂满就先回酒楼去看顾着。”
如意这才开口:“你们去吧,我随大人回一趟衙门。”
拂满有些不解:“姑,姑娘去衙门,做,做什么”
“想来能做个证人。”深深地看了刘屠夫一眼,如意笑道,“是不是啊,刘叔”
一听她这称呼,刘屠夫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顿时灰败如土:“你,怎么会认识……”
“到底是柳太师以前的心腹,能出入主院的人,我就算年纪再小,也是见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