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由只觉声音模模糊糊,渐而消失了。少年如梦似幻,若存残忆,又完全回想不出。他睁开双目,眼前仍是恶灵纠缠的混乱场面。
不过,他已复得知觉,手中托着丈高的擎空炼狱檑,不似前番那样狼狈了。忽地,他又恍惚间感觉冥冥中有女修之音:
“你果真要献身超拔这些恶灵吗?”
木由未张口发声,内心却出言回复:“我既入地狱,怎能袖手旁观?况且,我已脱了凡胎肉身,登上正途,今遇此事,即吾助缘,能救拔至邪脱厄,虽难以清空地狱,却也是损恶肥善,成慈悲业也!”
朦胧里,女修厉声言:
“既如此,我当助汝。”
如此语毕,乍闻头顶破碎,他仰首望去,霎然看到一张白瓷般的脸,自虚空外破出。男孩痴痴呆望,见其月眉静谧,娇妩玉面儿上,淡薄的红唇淬点莹润粉珠。
一缕靛青秀发似瀑布垂柳,毫无遮拦的身躯宛如碧藕素骨、凝脂冰清。她伸出玉手,与木由一同托举起这巨檑,而女修之体愈发隐匿,锁魂钉也随之脱落,最终融入了神兵之内,于是乎光芒满溢,直至彻底笼罩了少年…
天蓬正和白龙酣斗,突见场中四射如白昼,似一轮大日降临,遂停了攻势,愣愣瞧过去,兀而瞠目咋舌,但见———
狂眉星目开天眼,九丈封侯八臂轮。
飞鹤云纹琦胄甲,摩诃自在不周神。
凌风威武少年志,撷月捞青梦中人。
瞳日摄昏虚妄事,擎苍地狱尽空门。
孙木由乌发飘扬,离地面百尺余高,自那阵冲天光过后,气息瞬变,全然换了副模样,便是眉心生眸,身后也多出一道日月、六条振臂,叴叴桀骜,作天王姿态。
此番真力涛涌,如龙似虎,吞河吼海,彩霞盈庭,足有原前百倍神威,继而膨胀起来,对天蓬尽情叫嚣道:
“那胖汉听着,我已知汝等底细,这偃魂谷本非冥府建制。无量劫前,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分六道、降波旬、建地狱、定章式,为的是导善制恶,使众生调和。不料这三途最下层竟成了包污藏垢之所,尔等纵私兴恶,便有了诸如偃魂谷等新造之处!”
元帅警惕探查过后,内心有底,即便蝼蚁再壮,也难撼巨象,已然得意忘形,哈哈哂笑:
“六道分野,强弱有别,上仙有法,而下凡无能,既然这样,吾等神明吃得多些,你又能如何?”
少年自顾摇头,终道:“天行有常,善恶皆能结果,汝今一味种下恶因,并非没有后果,只怕厌果成熟,你不想吃也得吞了!”
他此话说完,却听见那龙子勃然怒吼:“言之有理,今日就是你这恶神食果之时!”
言讫,他不待木由做什么,径直化雾冲上前去。他先前已思索许久,知那天蓬手段通巅,赤手上阵必无能取胜,只是他之兵器唤作“分海煞鲸枪”,乃是西溟招牌神兵,一旦使用,必被认出,难免给己家招祸,可如今也顾不得了。
只见他一挥大手,祭起那杆亮枪来,只往空中一挑,便涌出道浊浪狂波,重重叠叠,直朝元帅推去!
天蓬暗惊:这厮一点情面也不顾了,想是疯了!那银枪分明是西海之物,你且在这里放肆,待此事掀篇后,就等着水兵渡洋,烧你行宫个片甲不留吧!
白龙并不知晓女修与巨檑之事,他只因那点伪情的引子,又在偃魂谷中沾了些邪气,只闹得个怒火狂灼。先前虽清醒了些,此时却不知怎的,又生惂意,且越发强烈了,不待与木由商定,就要拚战对方。
木由定心凝神,正要与胖汉理论,岂料玉龙这般难忍耐,恐他吃亏,也只能挺檑而上。
那元帅管着天河八万精军,冠绝寰宇,岂是他两个能彀抗住的?不过这时女修与神兵重归一体,孙木由才能彻底掌握了幻海不周桩,故而借仙器妙处,倒也可短暂应付一阵。
他将那神兵的压轴本事尽情使出来,这胖汉扬耙就筑,眼前巨檑顿如骏马收缰赫然不见,忽来忽停,或虚或实,突又从身后力压而至,待转头刚要挡,正面男孩却扬一冲拳钻来,宛若盛夏蚊蝇,烦的他意燥窝火,虽不至于破了自己的防,却因束手束脚,始终没法擒他两个!
只瞧天蓬一鞭腿踹飞少年,瞥见敖玉欲偷袭,挺手微挡,再朝边上一砸,那狂潮即变方向,往白龙处回打来。敖玉惊诧间,急忙施法收住,却被这股巨力推着往后了几步,面露凝重。
元帅举耙再敲,孙木由擎着神檑只倏然躲过,惊心动魄的一击便狠硬地扎在石壁上,一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