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鸿蒙俯仰势万千,道种前途又启篇。
只是徘徊失大正,如何慷慨获无偏?
长驱绝径终折返,短见源头却愕然。
最是灵台花现处,从来容易引谗言。
这孙木由得了女修之训告,再未回头,只一味逃离,他忙驾起云头,一路狂驰,远去乌鹮千里,终离了那是非之土。耳畔不再听闻杀伐之声,眼前绝无哀嚎之象,他才停了,落在山中,四下张望。
女修睁目一瞧,此峰横亘一道,起伏连绵,如一睡佛,露着眉眼鼻口,栩栩如生。她这边起心动念,那里木由也有了感知。少年原已无意思量他事,此刻却也仰向高山愣愣地没话,脑中似有千言万语,又好如登时空白。
好大峰,正映着一道落地的残阳,如函吞玉,如蚌含珠,毕现神锋渐藏之象,已隐锋锐之气了。那猴娃打量起晚景凄凄入神,心中忽想到一首偈子道:
日上东方来,好日不徘徊。
日至南方来,凌云彻光开。
日至北方来,寒冰气皑皑。
日终西方来,我独上高台。
高台耸无垓,所见尽尸骸。
猴娃不晓自己于何处听得的诗偈,千思万忆,终未明源头,便觉脑中胀痛,不能自抑。当是时,眼前骤然又是石盘陀大闹乌鹮的景象,此獠如今所向披靡,茫茫雪域如刍狗,也不知那金灿神尊能否将他降服,安住众生。
他又看向女修,前番闻言说叫自己腾出位子,定有高人来戡平混乱,想必就是那天降之贤了吧?若如此,当初就该瞧瞧这神明有何威德,怎么降伏魔障。如今辗转回环,虽似有所通,却终无了然,总要瞅瞅高妙之功,究竟为何景象。
只是,他慌忙纵云而退,如今要再折返回去,也没了底气。自尼玛衮一事了结之后,他以为斩了妖酋,庆峰国乃至人途便有了复苏,原本正要隐入丛林,自修心性,哪知凑巧碰见了几个游方道人,惹出福国一案来。
若非自己偏要多管那乌鹮的闲事,终是相安,如今这般狼狈,又有了世外贤圣接管,他不是正好脱身了道吗?就是这一路因缘历了个满,所见却非大道,与所思殊异。
初见孙闯之日,心念单纯,以为不过是每遇前辈,获得新道,结果不是碰那诸佛腐化,便是仙道沉沦,人途皆糊浑之辈,妖魔俱杀戮之主,哪里还有孙闯一般的尊者?或有仙长点化,却跟随日短,缘尽终逝,便留下满腔的疑惑和遍地的狼藉。
“莫非我的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木由怔怔喃喃:“当初离师远去,只为报吾母之仇,以为短短七日便还,如今已过经年,早出了前诺,也不知师尊是否还在等我回家。”
他怅然若失,踉踉跄跄,想到自己原本不过是山谷一孱弱幼兽,若非遇见功德主广施恩惠,启发灵根,哪里能上天入地?恐怕也未能遇见仙长,得入阴司,拜地藏大士取一慈悲因缘。自己兴于破庙,也制于破庙——若不是开了这头,他或早已以弱娃之体,丧命黄泉了。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女修忽没来由地来了一句,二者对视,自然便有了决定,于是都不再犹豫了。
这两个如风似云,沿途飘忽,仅是三四个日月交替,遂来至那庆峰国地界,更不落地,径直往南部山林而去,正是梅阳城旧址。此刻,木由心中还思量着这里如今是何情貌,前番有了尼玛衮与众妖兵血洗,而今已过多时,未晓是否复原,再开兴旺。
他又想起那雨中孤庙,此地远离人境,或是进山樵夫过客歇脚之所,却因久无人顾,沦落凋零。观那屋舍,或有百年,此间国中不知有多少更迭巨变,终未动它分毫,想必如今依然安存吧。念及此处,又有一件怪事,便是那日房中是有塑像的,终是破败不堪,无法辨识,难认出是哪尊贤圣。
回忆间,不觉倏已落云头,正是两年前破庙所立之处,却早已没了殿宇,换作一幢好大庭院,叫木由一时愣住。这…这…庙宇何在?师父哪去?
“师父———!”木由不禁唤了一声,却哪里还有半点当时情貌?这眼前的屋舍虽远离城池,却也不逊坊中大宅,正所谓:
重檐绛壁隐琼梁,小轩窗,绿明光。
浩荡延绵三十里,百转是回肠。
采器无非绝古上,彻炎黄,兼吕望。
若非前遇无斯宇,岂疑是新象?
孙木由遂大叫道:“这是谁家庭院?怎地就兴建在了这荒野绝境?”
正疑虑时,便三步并作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