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言:
我欲复仇真复仇,我言禳祸便消囚。
我今造化无伦比,君故福德有尽头。
难道无为真幸运,何须有志断良谋?
其实不解其实惑,只是前头总要筹。
却说那颛臾与木由缠斗互打,一个是强要出头争发风流气,一个是急出杀伐定斩不正魂。只是道起来,这少年不过是刚学了些法力的毛孩儿,纵是天性大好,一蹴百通,总还是无法融会,发挥十分能力。可那驱魔将历经千百恶战,虽是顶顶讨人嫌的人物,却真个颇有些缠人的手段。
猴娃连击数次,棒棒皆空,竟不得手,却看见这犬厮如逗猴一般,也未同他真打,只是一味躲闪。他嘻嘻笑着,猴娃越发恼怒,他这头便越是胜券在握,嚣张跋扈。他把那丈许钐兵紧拿在手里,频频用刀背招架,谈得上轻描淡写,满满皆是嘲讽。
木由自知此獠酷爱放水,不与他真的打斗,更晓得就连对方随意的耍乐他都要小心应对,若真叫其专注开来,他怕是胜算渺茫了。心里只思考着不论如何,只要撑到那药力发作便是。故而,对这驱魔人的敷衍挑衅,他本应怒不可遏,或许便自乱了阵脚,然这时却十分欣喜,双目皆明。
少年自在肚内思量:可是天助我也,想必那厮不知他早已喝下毒茶,还在这里不痛不痒地与我作耍子。若要是真个与我斗狠扭打一番,那时倒难支撑,似这般你来我往,如此反而轻松了。
他这里还在想着怎么继续诱导他戏弄下去,谁知赤汉早先厌了,便蓦然发起凶狠,狼眸一横,刷地一刀激扫而过,青光乍现间,掌心翠绿的竹棍便被削去了半截!
木由呀然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望着手中仅剩的斜短武器,忽闪过一丝灵机,真力布于脚底,身形一闪,窜至驱魔人身后,照后直挺挺脑上砸了一棍!
这一击自然不是白白敲的,直把师父教授的神功力法一一用全了,且是准准打在百会穴上。当时气血一冲,那药力本就要发作,只是浑汉子毕竟不同寻常凡夫,才拖沓如此,承这一突兀暴砸之后,正正好见效。
颛臾但觉一头痛欲裂,渐渐迷糊起来,只匆忙招架了三两个回合,便身膝疲软,视野黯淡,未久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呜呜咽咽了。
少年探他灵真犹在,说明其法力还余,仅是不能全备发挥了。孙木由心头一狠,趁此良机,便一把夺过那冰冷钐刀,挥舞之际,但见寒光一闪而逝,堂堂梅阳城驱魔众三当家的,此刻便血喷三尺,身首异处了。
他终算是复了昔日杀母之仇,原地疯笑了许久,久到余下之人纷纷提兵赶上前来。他却轻蔑地撇了撇嘴,凌空飞起一脚,将那烂腔子踢出丈余,赤发翻滚间,露出死不瞑目的颅首。周围的人被惊得魂飞炸毛,慌忙报知邑内驱魔人不迭。这孙木由自提了头,即要赶回母冢,想着洒泪祭奠一番,此生俗怨便断绝了。
他遂未收法力,一路奔起往城外荒山而去。不一时,胡瞅见有一道士在后喊他,便是那烟斗真人也。他追上前,先表一番诚意,夸赞这猴娃好大孝心,大义气,再便就是兴讲什么泰运之说。然而,这位孙木由许是大仇得报,早无牵挂,只愿遵允前诺,七日之内回归旧处。
他寻思道:阿母曾言,老天欲赐你什么,总要先考验一番,且看汝当不当得这东西。我今幸遇恩师,允诺了愿便归,这里却横生此般枝节,莫不是有意检验于我?俺只卯定了归意,不叫他蛊惑了即是。
那烟斗真人视他不肯听话,竟然微微一笑,只叫一声:“疾!”,眼见着手中烟斗飞驰而出,迫近他躯,便化作金灿灿绳索一条。自动上身,将他刹那捆縻,便无法再施真力,就要狼狈滚落,那道人伸手一抓,攥住绳头,再一拽,便将他收将过来。
木由惊恐大叫道:“你要带我哪里去?”
道士虽生不忍之心,但仍坚定出言:“如今不周倾颓,便需借尔完成大运一事,保人间百年。这是你如何都逃不脱的宿命。”
少年怒问:“我命何曾不由我定?”
那人却笑了:“恁且自定试试?便是这般擒住了你,又当如何逃去?”
他两个争竞一时,怪道人脚底乘风,虽是地走,却缩地成寸,步生妙莲,须臾间已过诸多地界,至咸海之上,却仍是谁也没说服谁,终于到了不周绝境,那孙木由还存不服。
烟斗道人嘴角念叨,正要作出什么法来,忽听得苍穹霹雳滚滚,半空上云层盘旋,斜刺里飞来一道金光,两人仰头而视,但见一头威风凛凛的大角神牛,鼻中喷出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