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林说到兴起，才发现玲娅一字没回，突然打住。
“对不起，我说的这些，你应该都……”
——都没听过吧？麒林咽了回去。
他也不好说是没听过，那就像是在嘲笑她似的。麒林把几人都当做要好的朋友，担心伤害了对方。
玲娅摇摇头，抿着嘴唇：“你说的这些我觉得都很有趣。”
“是吗？”
小麒林眼睛亮堂堂，他一直不敢再说，但是艺术、历史、画画，贵族的生活。
这就是他知道的所有的事。
哦，还有魔法。
玲娅诚恳地微笑，让麒林心里生暖意。
玲娅主动挑起话题道：“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麒林回答：“这个叫罐头。”
“为什么叫罐头？”
“这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装了海鲜在里面。”
“海鲜又是什么？”玲娅又问。
麒林一时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想了一会儿，憋着气说道：“应该是有鱼类，或者贝壳吧，昨天是贝壳。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麒林想起罐头只有一个，是从他的特供饭菜里面偷偷留下来的，又看看芝田真和卢波离去的方向，两人此时正在打闹。
“不过，你还是拿着吧，等到你回去再吃。”
麒林用手比划着：“你看，这里有一个拉环，你只要把它这样，向下按下去，然后往外拉，就可以打开了。”
“这样啊——”玲娅点点头，看着麒林来回比划的模样，她的心里莫名开心。第一次，一股子奇异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她不知那是为何。
她不动声色地，将纱巾向里揶几下，好挡住破掉的地方。
“谢谢你，你人真好。”
麒林揉了揉鼻子，非常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掩饰尴尬，半晌又来回看着玲娅的脸。
那脸蛋黝黑，双目无神，头上还有些奇怪的伤疤，就算在营地里洗过几次头发，看上去也还是乱糟糟。
麒林觉得，就算给她穿上一身贵族的服装，仔仔细细打磨干净，也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穷人家来的孩子。那股气质甩也甩不掉。
他不知该作何感想，但心里却想和她说些什么。
于是把手拍打在她肩膀，就像卢波对他时常做的那样，意思是朋友和好兄弟。
玲娅被拍得呆愣愣。
麒林有点尴尬，目光又落到她手心里的罐头。
“你见过贝壳的样子吗？”他问。
“没有，我没去过大海——但我爸爸去过，他在信里给我写过大海的样子，”玲娅歪着头回忆道，“说是有无边无际的水，里面有很多鱼。非常漂亮。”
“对的，而且因为吸收光谱的速度不同，水看上去就全是蓝色的。”
麒林点头，又摇头，顺势说起语文课本里学到的知识：“那些水里面有很多很多这样的贝壳，无数多，在它们幼年的时候，就是像小虫子一样，整日跟随浪头，浮游在大海里，因为太小了，就算有鱼去吃它们，它们也不会反抗，全靠运气和数量存活。”
“然后成年后，这些小虫子就随便卡在一个角落，不再乱动，海水带来的石头杂质，就被它们吸收，做成了贝壳，直到最后被人捞起来，做成罐头。”
麒林用手掌合在一起，做出贝壳的样子，一开一合的，努力和玲娅描述那样子。
“作为软体动物，它们一生不争不抢，无欲无求，退化掉了绝大多数感官，听说就连死去的时候也不会感到痛。”
麒林费劲地比划着，但玲娅想不出来。
冬日的日头却大，又冷又晒。
玲娅幻想着有无数的贝壳放在水里的样子，沉默好一会儿。
终于呆呆地问道：“又弱小，又无欲无求吗……那你说，它们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呢？”
“唔……”
这把麒林难倒了，课本里没说为什么。
小脑袋瓜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因为它的上一代就是这样的吧，然后也生出同样的东西来。非要说的话，也不是它们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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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被芝田真和卢波打断，麒林到最后也没说出个为什么，至于那罐海鲜，被玲娅小心地藏到床板里，她想着以后带回去给妈妈。
也是从那天起，她才总想要坐到车子的前排。
虽然一次也没坐过。
